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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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之誤
(掌心上的星光)

  山伯英臺驚世駭俗的愛情感動了衆神,大家合力打通地獄關節,由觀音作媒,成就了美滿姻緣。

  新婚第一夜,兩人不太愉快。

  山伯柔情蜜意地摟着英臺說:“娘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咱樑家子嗣單薄,幾脈單傳,我們須多生幾個兒子纔好。”英臺睜開迷亂的眼睛,嫩蔥手指戳着山伯的鼻尖,輕啓朱脣:“傻冒,我纔不要什麼傳宗接代,我就要你,咱們像同窗共讀那陣子一樣,雙宿雙飛,哇噻,浪漫死嘍……”

  山伯好生不快,真乃婦人之見!但又不好說,只瞅着天花板。

  英臺也不說話,像在憧憬着什麼。

  次日,太陽已曬到屁股,英臺仍未起身,山伯早已醒了,感覺近乎虛脫散架子一般,肚子也咕咕叫了。

  他輕喚英臺:“娘子,起身下廚,爲夫餓矣!”

  英臺的身體轉到另一邊去了。

  山伯有些氣忿,英臺好生懶惰。婦人伺候丈夫,天經地義也!古人尚有舉案齊眉的佳傳,轉念一想,罷!寡着臉起身去書房,讀我的聖賢書去。

  英臺一覺悶到晌午,陽光刺得她渾身發癢,她伸個懶腰,噴個哈欠,下牀洗漱。

  她也餓了,她想着山伯早爲她燒好了麪湯,雙手託着下頜等它共進午餐,誰知,餐桌上空無一物。她叫了幾聲山伯,沒有迴應,就坐在牀邊生悶氣。

  日薄西山時分,山山伯樂哉悠哉地回到臥室。

  剛一進屋,一隻繡花鞋就飛將過來,正中山伯的腦門。

  山伯驚魂甫定,瞥見英臺一臉慍色,便搶身上前握住嫩手,連問:“娘子緣何氣惱。”

  英臺頭一扭不言語,山伯更是雲遮霧罩,不知所以然,這倒也罷,偏他又不識時務,說娘子快些下廚燒些羹湯,爲夫餓了一天,飢腸轆轆矣。

  “你也知道餓呀?”英臺哼了一聲。

  “哦”,山伯一臉認真,“民以食爲天,爲夫也非金鋼之體,怎禁得餓?”

  “餓了你自去做,我才懶得伺候你。”

  山伯一愣:“娘子何出此言?婦人伺候男人,天之經地之義也,孔夫子雲……”

  “雲個頭。呸!”英臺淚水直流。“女人怎了?比男人少根筋怎地?誰規定女人就非得……我偏不!”

  山伯搖頭數次,罷了罷了,我去我去。噫!孔夫子所言極是,世上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也!

  憋着一肚子氣,下廚作飯,將鍋碗瓢盆摔得叮噹響,一頓飯做了足兩個時辰,手燙傷好幾處,菜燒糊不說,還忘了放鹽。

  兩人捏着鼻子吃完飯,山伯嘆息連連,英臺淚眼相對,還是不太愉快。

  山伯從菜的糊味裏嚐到了一種澀澀的感覺。一段時間以來因常爲柴米油鹽事所累,文思呆滯,寫出的詩少了韻味多了菜味。

  回想和英臺同學時,她天真浪漫,二人花前月下吟詩對句,海誓山盟,十八相送依依難捨,後因婚變,英臺以死抗婚,殉情化蝶,如今終成眷屬,反卻少了情意多了煩惱,少了溫存多了爭吵,嗚呼!何也?

  過了數日,吃罷晚餐,二人走出臥室。窗外月色蒙朧。英臺的臉龐在月色下露出幾分漠然與傷感:“唉,世上何來永恆的愛情呢?早晚會因這煩人的婚姻而結束。”

  “不,英臺”,山伯有點激動,“想當初,我們的愛情何其驚天動地,這幸福來得不易,我們要珍惜……”

  “你又來了,你成天就想着過去那點東西,你看看現在,愛情和婚姻是一個概念嗎?你看你,成天讀那個書,又讀不出個名堂,不懂家務,不去掙錢,我一個婦道人家,想買一盒高級化妝品都不成。而且你那個什麼還有點問題,每次都……”

  “罷了!你着實讓爲夫失望,噫!”山伯拂袖而去。

  心煩意亂的山伯走出家門,許久未到世間,他頗有點驚詫和欣喜,但見山間花兒漫山岡,雙蝶飛舞於花間,自由自在,田間夫妻一同耕耘,甜甜蜜蜜。山伯不勝傷感。

  他走入城市,城市裏正放映電影《梁祝》。他還聽說現代人對梁祝的千古愛情十分敬仰,並以各種形式緬懷他們,什麼電影、戲劇、鋼琴曲、小提琴協奏曲、薩克斯……

  他買了張票,坐在影院裏看《梁祝》,看到最未尾英臺縱身跳入墓中,風雲突變,天地同悲,之後飛出兩隻彩蝶。

  “謬誤!”他憤憤地說,“謬誤的愛情!”

  前面一對小青年情侶轉過頭來,長髮男青年瞪了他半天,“你胡謅什麼你?謬誤的愛情?你好媽的懂愛情嗎你?”

  山伯啞巴了。他心裏在說:蝴蝶能記錄愛情嗎?蝴蝶會飛走的,飛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世人啊,爲什麼把這謬誤的愛情表演得這麼傳神?

  出了影院,在門口,人們有用餐巾紙拭淚的,有議論的,有埋怨情人不浪漫的。一個大大咧咧的小青年說:“梁山伯這小子,運氣好!遇到這麼個又漂亮又專一的祝英臺,上他媽哪找去。好事讓這小子佔完了,真他孃的運氣不賴!”

  山伯再不願聽這些後人謬誤的歌頌了。

  回家之後英臺不見了。

  英臺遞交了離婚書,離婚理由如下:

  一、梁山伯大男子主義傾向嚴重

  二、梁山伯無經濟能力,無力維繫家庭支出

  三、梁山伯那個什麼有問題。

  四、夫妻已無共同語言,感情已完全破裂。

  法院判離。

  英臺改嫁馬文才,成了闊太太。馬在新時期順應形勢,敢闖敢幹,憑其父手中的權力下海經商,現已是擁有數千萬美元資產的“馬氏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有別墅數間高級轎車幾部。

  山伯心念俱絕,縱身跳回墓中。

  飛出來一隻孤單的小白蝴蝶。只有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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