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狼)
一
一個人坐在湖邊,十一月初某日的一個午後,看着滿湖的枯荷,我的直覺從她的出現開始錯亂。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
逝去的,終是那無情而無理性的日子。
枯荷,殘葉,西風,綠水,愁起。
逝去,纔能有另一個序幕;日子,終於過去了,也開始了。
滿湖衰敗,愁涌心間。
當那雙眼睛出現於我的眼睛中時,我的故事開始了。
相遇,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呀!
這是她常常說的一句話,這句話始於11月18日的凌晨,或者說是11月17日的子夜,地點是離佟樓避風塘最近的一天橋上。
11月17日阻塞着的計程車上
"冬,我們結拜吧。加上軍、阿英、靜和我,我們五個?"清的表情是喜悅嗎?我看不出來,他那張和猴相似的臉上,和他的心中的想法是否相似。
我們四個坐在車裏。軍、阿英、清和我。
"好啊,我們本來就是兄弟姐妹嘛?"軍就是這樣,符合的聲音震盪着出租車的車廂。
"這是誰的餿主意?"阿英的臉上是笑容。
餿?是啊,是夠餿的。
其實,更餿的還在後面呢。
塞車,是這個城市裏最平常的一件事,就如這城市那天空一樣,永遠不會藍起來。
某大學門口(據後來的介紹看,此校應爲C校)
當我們到達的時候,在校門口等待的靜說,她已經吃過了,我們塞車的時間太長了。
某酒店
當我們進入那酒店的某雅間之後,我不知道今天會有幾個人在後悔,也不知道今天會有幾個人在歡喜,但當時我記得,我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樣的,五張笑臉。
我因爲年齡的原因做了他們的老大。
又有誰會知道我們僅僅只做了兩個小時的單純的兄弟姐妹?
單純?
知道嗎?複雜的在後面。
"我呀,不會做老大的,其實……"
"冬,你就是這樣,和女人一樣,都是自己兄弟了,還這樣。"從認識清開始,他一直就是這樣看我,不管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亦或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
"好,是兄弟了,就乾一杯!"
我是容易被環境和他人改變的一個人。
"自己的胃口不好,還不少喝點。"是四妹,阿英。
"義,知道這個字就足夠。"
有義,但我想,當時我們之間更多的是情。那種我們無法將它的位置固定的模糊的亦或是朦朧的情。
我們各自開始了,每個人都說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愁,自己的憂,自己的愛,也許還有恨吧,記不得了。
醉了吧,誰知道呢?
不過,大家都說出了心底的話,不是嗎?
"大家說一下自己愛着的人吧。"老三清的臉上寫的什麼,我不知道,因爲當時我沒有看他。
"你沒有醉吧?"我將這句話放在了心底。。
據後來阿英告訴我,那時,清臉上的肌肉和我臉上的肌肉都抽動了一下,只是抽動的時間不同,我的臉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發生的變化,清是在說此話之前。
"從老大開始吧。"
做老大隻有那麼一點好處了。
"其實,喜歡一個人吧,需要的時間去了解她,然後,就是再……"我忘記了我在那以後說的是什麼?
真正的其實呢?
我本不是一個很有理性的人,表面上給人一點沉穩吧。
我本是一個靠直覺生活的人,很容易衝動,也很敏感。卻也是一個僞裝的很好的,表面上我是一個嘻嘻哈哈的,在朋友中從不會沉着臉的人,在現實中裝着麻木的人。也許那不是我的僞裝,那是我性格中的平和與善良,從不願意把自己的不快帶給身邊的人,我的親人,我愛着的人。
敏感,本就是我的心,再加上那時我們敏感的年齡。
其實,我僅對一個人小心,大家都看得出來,她也感覺得到。
相遇,是上天賜予的緣分。
對這句話我一直是虔誠地相信。
"你說,在這個宇宙中旋轉着的地球上,組成你的成分和組成我的成分在前世是不是存在於一個人的身上,你我身上的碳,組合着前世的那個人,今世的你我在這裏相見,遇到時纔有林妹妹那樣的感覺'此人好生面熟,好象前世見過一般。'"
這就是緣分吧。那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卻深深地直根我的腦海心底。
11月初海光寺
"師傅,海光寺在哪裏?"
"海光寺呀?海光寺可大了,這一片可都是海光寺喲!"
"什麼?不會吧?"
"好,好,那你停車。清,你和軍先去報社,我去找一下她。"
"你沒有告訴她,報社的地址嗎?"清抓住準備跑掉的我。
"我哪裏知道海光寺這麼大?我以爲她坐車來了之後就在站牌等呢?這裏哪裏有她呀?這裏哪裏有什麼站牌嗎?你們先去報社吧,別把事情給耽誤了。"
我又要跑。清卻抓住我,不放。
"不行,你不能去找,現在做這件事重要。讓軍去找他,你跟我去報社,沒有媒體的宣傳我們達不到我們需要的目的。你要衡量一下現在事情的輕重?"
我知道,我的眼睛已經不動地映到了清的眼中了。
"是我失信於她,我要找她,你們先去吧。"
"不行,你要跟我去報社。"
"不行,我要去找她!"
我記不得當時的我有沒有憤怒了,記得我和他對視了很久,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他妥協了。
"算,算,我們一起找找吧,等一下再去報社。"
"好,好,你們去那邊,一個人一個人得瞅仔細了喲!"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聽到了最後的一句話。反正,我已經跑走了。
找尋,在人行道上跑着。
"老大爺,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扎着兩個辮子,這樣子搭在肩上的女孩,她很白,皮膚很好,臉上沒有任何雜質,還有,她大約165cm,還有……"
還有什麼呢?
我還知道什麼呢?
我僅僅見過她一次,假如這次我能夠見到她的話算是第二次了。
"找到她沒有?找到沒有?……"
"找到了,她還不跟着我嗎?"
"我再去那邊找找。"
"那邊,我們去過了。"
"那我,再找找。"
我又跑了。
"哦,你們去報社吧,我呆會兒去找你們。"我轉過身,衝着他們喊。
我又消逝在了靡麗的街燈中,也許,消逝的是他們,但那夜,真正消逝的是她,阿英。
"冬,我真的服了你了,爲了一個女人,工作都可以不做嗎?"
"才子,多情呀!"
"我看你對她……"
"我,我,我只是不願意失信於人!"
"掩飾什麼呀,她可是真的不錯喲,抓住機會喲!"
在報社記者的小屋裏,我對着他們呵呵地笑。
他們亦笑。
二
11月初某大學(據後來的介紹看,此校也應爲C校)
"阿英哦,對不起呀,我不知道海光寺是那麼得大,我不知道你在哪裏?我找了……"
"小子,你知道嗎?我在那裏等到你們8:30,之後,我向人打聽到報社的地址,去了報社了之後,又等到你們9:30,你們可好,跑到記者的家裏。"
"對不起呀,真的,真的對不起喲,……"
"你怎麼就知道對不起呢?我聽着會很煩耶。"
"那你想要聽什麼?哦,哦,對了,我請你吃飯,作爲對你的賠償。"
"有這麼漂亮的美女陪你吃飯,豈不便宜你了?"
"啊對,想想也是,那你說,有什麼要求吧?"
"吃東西嗎?已經有人請過了。知道嗎?我回來之後,氣死了,浪費了我一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做。我回來的時候,我說,氣,瑩瑩說請我吃羊肉串,她請我吃完,我氣也消了,和你小弟弟也沒有什麼氣可以生的。不過,王寧她喜歡吃栗子,尤其是你們學校門口的糖炒栗子,你知道了怎麼做了吧?"
"哦,哦,我週六過去的時候一起帶過去吧。"
"週六?你過來幹什麼?"
"哦,可能,清還沒有來得及通知你,週六一起去他們學校開會,一起商量一些事情。"
"開會?又是開會,每週都要開會,又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說,象我們這麼近就算了,可你們離得這麼遠,也要跑過來,真搞不懂他再想什麼?"
"當然有事情了,回來你就知道了。"
……
印象中,這是我在大學中,和別人通電話時間最長的一次。
談了些什麼?今天的我已經不會再記得了。
有時候,我們僅僅需要的是談話的形式,談話的內容是什麼,其實真的不是那麼重要的,不是嗎?
11月初日清的學校某一地下室(也就是後來說到的A校)
一堆不識愁滋味的青年,也許還帶着些許憤怒吧。
一羣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青年,說了一堆註定會被忘記的話,或許當時的某句話會被某個人記住,但若要現在的我去回憶,我的記憶中留下的僅僅是那年的11月的某一天,她穿着的是青綠色的外套,白色的大領的襯衣。青白,在預示着成熟的秋季也許也預示着什麼吧,也許她那不含雜質的潔淨的臉上也寫着些許幽怨吧。
那是和她的第一次相見。
第一次看她,看她的眼睛。閃閃躲躲,顯得有些慌亂的竟然是我的眼睛。
慌亂,卻真真切切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那也是第一次遇到了清,認識了清,那小子那天竟然和我一樣,穿着一件紅色的外套,也許那代表着活力吧,也許也表示着衝動,和激情吧。
從後來和他的頻繁接觸告訴我,我是對的,清很容易衝動,和我一樣,和我不一樣的是,他的衝動經常表現出來,無論和誰在一起,他都是那個樣子,我的衝動卻是選擇性的。
還有一點判斷,我也是對的。
阿英,當時剛剛遭受過一年零8個月戀愛失敗的打擊,其實也不是剛剛,準確的說應該是當時的她處在失戀中,從那年的3月3日開始的,遙遠似漫長的8個月,她依然被戀愛的失敗折磨着。這些當然不會寫在她的臉上,是她後來告訴我的。
我感覺到當時的她在極力地用笑容掩飾着什麼,她也應該知道她那雙深潭般的眼睛中其實寫着些許什麼。
笑容?
怎麼能夠掩飾地住眼睛中的東西呢?
敏感的極富南方風情的小女人怎能不瞭解自己呢?
怎能不知道掩飾是徒勞的呢?是善良,定是善良那東西,讓她那樣做。
明知不可爲,卻必須得爲之。
清的學校(A大學)
"還要到你們的地下室裏呀,好象是地下黨在活動,感覺怪怪的。"
"沒有辦法呀,學校裏只有這麼一個地方了,湊合一下吧。"
清和阿英對話時,我從不會插話,不知道爲什麼?
從那第一次在地下室的慷慨陳詞之後,我們就自然地走得比其他的人近一些,清、阿英、軍和我,話投機吧。
"那是臭味相投。"阿英嬉笑着告訴我們,她這句話在後來我們在一起的的日子中也使用過一次,那次她的表情是豔羨,那是後來平路出現的時候。
忘記了要說的關鍵的一句話,那次,清和靜也是第一次相見,軍和靜卻不是第一次相識,他們早就相遇。
現在感覺有必要陳述一下我們每個人在11月初日之前的關係。
清、軍、阿英和靜,都是南方人,只有我一個北方人,南方男人身上有一股永遠用不盡的激情,這點在清和軍身上顯露無遺。
其實,這是我把軍放在我身邊的原因,當我要墮落或沉迷時,他所做的事情可以告訴我,不要那樣,那樣不是真正的生活。這也是我的自私吧。
"他是我的一個動力。"我是這樣告訴阿英的。
軍、靜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軍和靜,曾相遇,相識還是不相識呢?這個對我來說是個未知,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有些東西註定是屬於一個人自己的,對於他人的那些東西,我從來都是不動。
我們對於清和阿英來說,都是陌生,他們彼此之間也是陌生。
清在A大學,阿英在B大學,我們的大學姑且記做C吧。
10月初日C大學
"她身上的那種安靜和在那份靜中含着的東西是我們這羣浮躁的人所沒有的,也是我尋求的。"這句話是軍在靜出現在我們招新桌前的那天對我說的。
忘記了她那天的打扮,印象中是沒有看,當軍和我說這句話時,眼中留下的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其實,那天也出現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我們校網站社區的網絡寫手--遊牧人。
當時即將畢業的他,整日的無聊,就用網絡來度日。
網絡,本就是一個無聊的人聚集的場所。
他就是那一堆無聊人之中極其無聊的一個。
這些本就是後來他對我說的。
他的長髮,他那天一根接着一根抽的煙,告訴了我他當時的狀態:灰頹。
和他的相遇,以及後來的走到一起,當時的確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也是一種緣分。
社團連續一個月沒有什麼活動,校團委在忙亂着什麼,我們不知道。據後來的情況來看,他們在忙着學生會主席和各個部長的換屆工作。
一個月來社團內部舉行過一次迎新會。
在我看來不太成功的迎新會,卻得到了軍和一些人的讚許。
其實,我感到了滿足,我發現了這屆新會員遠比我們有衝勁,比我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要張揚。
張揚,比默默好,我認爲。現在的社會又有誰還認同老黃牛精神呢?
這些都是我當時的想法。
10月像所有過去的日子一樣過去了,平凡的日子就是這樣吧,沒有一點波瀾,甚至連浪花都沒有擊起一個。
平平淡淡,平平齊齊。
對我來說是那樣的,對別人呢?
我不知道。
我知道,軍去找過靜幾次,應該聊了很多吧。
我知道,他對這個師妹有一種特別的情感,這個是我從10月初日,他對我說那句話時,我從他的眼中看到的。
軍把靜要到了他的策劃部,做他的文案。
"放一個能讓自己靜下來的人在身邊,這樣可以會更理智些。"他說。
"我怕你更容易迷失在途中。"我把這句話放到了心裏。
三
11月17日某酒店
"冬,你什麼時候能夠不用想那麼多,你什麼時候也衝動一回?"
一堆人沒有一個人滿意我的表白。
"喜歡一個人就說喜歡嗎?婆婆媽媽的。"又是清在誘惑我。
"是啊,喜歡一個人幹嗎不讓人知道?切,不是男人。"軍就是這樣,他會隨着別人的話把另一個至於死地。
阿英,沒有言語,也沒有表情。印象中她的雙手託着腮,眼睛沒有轉動,略有沉思。當時的她在想着什麼呢?今天的我仍不知道。
靜,也似平常地安靜。
我說出了。
長噓了一口氣。在今天寫下這行文字時竟也是一樣,左胸那種急速的血液奔涌的感覺。
喝了一口酒,點了一支菸,裝深沉。
阿英的表情卻沒有變,甚至連動作也保持原樣。
"該你了,老二。"我才明白今天的我不是主角,我本是一個配角。在當時,在那以後,和他們的一起共事中,我一直就是那齣戲的配角,從始至終一直都是。我明白了那天阿英的表情。
軍在長篇地敘述着,卻一直不切入主題。
我知道,他心中一直掛念着靜,也想着清。
"……我必須對自己誠實,對自己的兄弟姐妹誠實,我喜歡靜。她是我遇到的……"
我說過,我的記性不好,沒有記住他說的所有,記住了他說話的表情,和眼睛,我知道那叫坦誠,也叫傻氣。
沉默,可怕地沉默。那是我第一次厭惡沉默,從心底裏排遣着,卻無從發泄。
我知道要出事。
肯定要出事。
清,玩弄着眼前的空杯子。他的手哆嗦着,香菸的火星彈濺到了手指上。他哆嗦着將煙放到嘴裏,臉也開始隨着抽動。
一瓶酒,完完全全地撒到了桌子上。
5個人,兩個女的,三個男的。
"說出來吧,你那痛苦的樣子。"阿英的聲音。
我的心,竟然莫名地跳得很快。
我忐忑的表情竟然寫到了臉上,或着寫到了我當時做的動作中了。
印象中,當時的腦中空白,低下了頭,做着沉思狀,卻是比清還要緊張。
清,破門而出。
剩下的人束手無措。
時間,在那個時刻,竟然定格了。
幸好,停住的時間只有剎那。
我不知是在阿英的提醒下隨着清敞開的門出去的,還是在自己的意識下出去的。
我現在能夠肯定的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的思維開始混亂。
腦中只留有一些片段,卻理不清。
片段一
清,坐在酒店旁的一個牆角里,哆哆嗦嗦。
我走過去,好象踢了他兩腳,亦或沒有。當我蹲下時,才發現他滿臉是淚,我抱了一下他的雙肩。
他看了一下我,臉上寫的什麼,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酒店門口掛着的大紅燈籠,閃爍着靡麗的光,閃閃爍爍,讓人琢磨不透,看不清,亦看不明,或是看的人不願意去看。
"走,回去,都是自己的兄弟還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的嗎?"我站起來,拽他的胳膊。
"你別拽他,讓他在哪兒坐會兒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阿英站在了我身後。
我回頭時,她已經轉身跑了。
我留下清在那裏。
在將近午夜的街上,看不到一個人,走了兩步到了酒店對着的橋。
橋,也許那不能稱之爲橋吧,但這裏的人都叫那爲橋。
那是一個地道,地道上面是鐵軌,凹下去的一個大坑,在修道的時候,兩邊築上了鐵欄杆。
獨倚欄杆時,人卻沒有了思緒。
深秋的夜風將我吹醒了嗎?
誰知道呢?
片段二
我去了廁所。
當我走進酒店時,從門上的玻璃中看到軍和阿英。他們好象在說着什麼,我沒有進去。
靜呢?
當我走出酒店時,看到牆角,靜抱着清在懷裏。
當我又要走進酒店時,軍和阿英,走着出來了。
阿英的左肩上搭着我的外套,兩個人,卻都沉默。
片段三
我看到靜、軍和阿英一起在酒店裏,談着些什麼。
我也沒有進去。
片段四
"你不覺得人與人相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我獨倚欄杆之時,她走到我身邊。
"是啊。"我竟然有點緊張,"爲什麼我說話的時候,你沒有表情呢?"
"我看到了當清在哆哆嗦嗦地顫顫慄慄地說話時,你好象很緊張喲。"聰明的女人就是這樣,在人不知不覺的時候,她已經換了話題。
"有嗎?"我笨拙地掩飾着。
"怪怪的,感覺一團糟。酒和愛情,結拜,兄弟姐妹,亂亂的。很混亂,不是嗎?"我看着她的臉,第一次有想親吻她的衝動。
"我和你好象才認識12天,才見過你四次面,爲什麼我能夠就喜歡你呢?"
她好象在自言自語。
說完之後,她笑笑地看着我。那是她以後固有的表情,今天,也沒有改變吧?
片段五
"操,我們倆找你半天。"
遊牧人?他的旁邊還站着一個人,扎着一個辮子,看不清他的臉。
"操,快11:00了,今晚去哪裏過呀?"遊牧人本不善言語,他說話的時候,有點壓着嗓子來提高聲調的感覺,那是他的特徵。
"對了,咱們上次去避風塘還有5張優惠券呢?"那人竟然是顧冰。
顧冰,是我師兄。大一的那年,在社團裏認識的他,他的詩寫的不錯。
這學期開始的是候去找過他,他的室友告訴我,他退學了。當時我吃驚不小,不過,後來想想,退學,對他來說也許未嘗不是一個好事。
學的專業不對口,他心裏只有詩。
那是條不歸的路,他走上的是。
"這個虛僞的城市中/只有我還像傻子般坦誠/也只有我還在追求愛情"
"這個銅臭的世間/只有我的身體才飄着馨香"
這是顧冰的詩。
"啊對,對對,那5張優惠券在老婆那裏。"遊牧人的動作有些誇張了,"啊對,老婆,就是現在,沒有人跟你開玩笑,你現在快點出來,別忘了也把避風塘的優惠券拿出來,你動作快點,現在還鎖不了門。"
遊牧人在打完電話後衝我和站在我旁邊的阿英笑。
"搞定。稍候一下,大家去避風塘。ok?"
從清跑出酒店之後開始,到遊牧人的出現爲止,我的思緒一直是混亂的。
亂亂的,感覺比擰在麻繩還要糟。
可能,清醒是從那座天橋上開始的。
四
9個人竟然也能擠進一輛計程車。
師傅說,現在沒有嘛事,半夜了,沒有警察逮。
其實,我懷疑的是他的車。
既然,師傅都說沒事了,我們也就沒有猶豫。
阿英,坐到了副駕駛座的位置,她暈車。
8個人,在東倒西歪中,到了避風塘。
我才發現,每個人都認識的是我。
大家都笑着,在一張桌前,打打牌,也就相識了。
笑着,彼此寒暄一下。
顧冰,竟然是學校網站社區裏的"逍遙冰夢",他和遊牧人相識於網絡。
看着每一張笑臉,我竟然想離開那個地方。
11月18日凌晨天橋
我想找個理由離開。
當我拉着阿英的手時,我想我已經不需要理由了,我拉着阿英的手離開了那張桌,離開了不知是否清醒的他們,離開了那每一張笑臉。
我和她到了附近的一天橋。
"不知它從何處駛來,也不知他卷着煙塵駛向何處,不可想,也不可預料,不是嗎?"看着一輛車穿過,她的發被風吹起。
"很混亂,不是嗎?"我把她依偎在懷裏。
"你身上的煙味,很好聞。"她的臉貼着我的毛衣,好似一副陶醉的樣子。
她很喜歡煙的味道,她說過的,爸爸喜歡抽菸,滿身的煙味,她從小就是聞着那種味道長大的。
"這是一種熟悉的味道。讓我想起家,想起很多。"
"我是不是很羅哩羅嗦的?"她睜開那雙現在屬於我的眼睛,看着我。
"太快了,太突然了,太亂了,快得讓我懷疑我自己的感覺,讓我有種夢幻的感覺,我本想……"
"你本想什麼?"
"我本想,到你們學校偷着聽課去。"
"聽課?"她懷疑的眼睛和我的眼睛相對,"我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在意你呀。"我要捏她的鼻子時,她竟然躲掉了。
"就像我反覆說的那樣,和一個人相識是一件多麼奇怪和偶然的事情呀,會和誰,發生什麼,在什麼時候,都不可預料。我和你才認識12天耶,12天,見過你4次。我不知道,不知道……"
"就像我去送瑩瑩時,瑩瑩在月臺對我說,‘過了今夜,我們還是我們嗎?’我們還是我們嗎?”
我看着她那屬於我的眼睛。我知道我不需要回答她的問題。我僅僅是使勁兒摟了一下她。
她依偎在我的懷裏,依偎着,依偎着……
我想,我是幸福的,和心愛的人依偎着什麼也不說,足夠了。
我們一直那樣依偎着,直到天灰濛濛地要亮。
11月18日c學校
天亮了。
我們一起來到了我們的學校。
分開了。
帶着她吃早點,她卻什麼也沒有吃。
讓靜帶着她去宿舍休息了。
我故意讓軍和清一起去了宿舍休息。
我一個人,回到了宿舍。
爬到牀上,卻睡不着。
一剎那,經歷的事情太多了。發生的事情,不能在發生的時間內容下,不能在心底擱下,所以,就算經歷了不眠之夜之後,仍是無心睡去的。
時間已經無法承載發生的事情了。
我的心又怎麼能承載呢?
我想他們也應該有同感吧。
帶着她在校園裏走了走,看了一下我認爲的我們學校裏唯一值得驕傲的洱海--泮湖。
湖水,清,看去卻有些濁。
清清濁濁,本是水。
矛矛盾盾,本是世間這一切。
說不清,也說不濁的是愛情。
11月18日下午
送她和清走了。
和靜一起從車站走來時,她說,很混亂,但阿英依然鼓勵她,不要想那麼多,愛就愛吧。
愛就愛吧?
看你自己怎麼把握她了,她其實……
我沒有聽清靜要說的下文,也許,那天我聽了,今天我忘記了。
"你們兩個去看流星雨嗎?"靜好象有點興奮。
假如,我也是大一,我也是和她一樣第一次戀愛,我也會和她一樣歡喜嗎?
"清說要帶着我去天塔看流星雨,百年不遇的喲。"
我看着她陶醉的樣子,還有臉上掛着的紅暈,我呵呵地笑了。
"清說要你們和我們一起去,你去約阿英呀,這可是一個好的機會喲。"
"我試試吧。"
她給我發過來一封信,說當好感產生在沒有理由的瞬間,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醞釀十九歲生命中又一次奇遇。她說需要時間。
時間嗎?就是那可以沖淡一切,也可以積累一切的東西嗎?
她說的就是它吧。
她還說,她是偶爾的宿命論者,流星雨對她來說,那是一種徵兆。
11月18日之後的某一個星期日據說那夜有流星雨
徵兆?
當時的我是不是浮躁地連這個詞都無法弄明白它的意思,還是沉浸在一種不可名狀的幸福中,而忽視了這個被她放在信的最後的兩個字眼呢?
今天的我是無法知道當時的心情了,因爲那逝去了,也沒有留下什麼。
只剩下大地,白茫茫地一片。
原來,我們都一直相信流星僅僅屬於剎那的美麗。
我以爲我不會去的,我以爲我會一個人呆着的。
但事實不是我以爲的那個樣子。
事實是
下午,清到我們學校裏來接靜,還興奮地告訴我,今晚去報社記者家吃飯。
他們兩個和我就一起到阿英的學校找她。
下午16:00以後B大學
她不在寢室。
她的室友說她去上自習了。
"她常在圖書館的3樓,好象是306室,我上去,你們在這裏等一下。"
"算了,一起去吧。"
一起上了圖書館,306自習室裏,沒有她,其他的自習室也沒有她的影子。
"去他們文學院?"
文學院的自習室也沒有她。
已經17:00多了,三個人在文學院前,有點迷亂。
"你們先去記者家裏吧,我在這裏等等吧,等她來了我給你們打電話。"
他們走了。
文學院旁圖書館前的廣場,空空蕩蕩地,……
19:00左右,她纔出現。
出現的地點是B大學的馬蹄湖畔,舊圖書館前。
騎着一輛單車,戴着一頂天藍色的鴨舌帽,那頂多餘的裝飾--帽子也無法遮住她的發,那飄動着的美麗,外溢着。
她說,她不願意去記者家裏。
打電話告訴了清,讓他們在那裏吃吧,我們這裏有點別的事情,就不過去。
走在深秋的校園裏,那已斑黃的葉,在夜中飄舞,那是一種我喜歡的憂鬱,帶着些許美麗。
19:00以後
她本就不是一個按時吃飯的人。
她帶我到他們那裏的一條街。
"吃韓國料理?"她問。
"我還是比較喜歡吃中國料理。"
"你一點也不可愛。"
"我本就不是一個可愛的人。"
對吃飯,我是一個挑剔的人。
她說,那說明我對生活的要求太高。
其實呢?對我這樣一個傳統的北方人來說,最愛吃的應該是餃子。北方的老百姓們不都常這麼說嗎?好吃莫如餃子,舒服莫如躺着。-
印象中,只有一個地方的餃子讓我吃過而沒有挑剔出毛病。
在B大學中,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有一"山西餃子館",我至今仍然不明白那家館子的老闆爲何將館子放在那樣一個隱蔽的地方。
我亦不知道,在那樣一個隱蔽的地方,生意爲何卻是那樣紅火。
一進門,我的眼鏡被蒙上了霧,她卻不會拉着我的手,當我自己摘下眼鏡時,她已經坐到了那個固定的屬於我們的位置。不過,大多數的時候,我們是需要站在旁邊等待的,人太多了,老闆娘的叫賣和夥計在過堂的穿梭,是我喜歡的感覺。後來,我知道了她也喜歡那裏,她也喜歡那裏的餃子。
她講,她常和九妹一起來吃。下課,兩個南方女孩,直奔"山西餃子館",帶着蠻橫的表情,闖進門,衝着老闆娘喊:"老闆娘,牛肉陷餃子,一斤。"其他的顧客(單身的講師們和成雙的大學生們)就會將眼睛移到她們兩個身上,她們纔不管呢,相視一笑,隨便找個位子就坐下。
多年了,走過那麼多地方,吃過各式各樣的飯菜,都無法代替那"山西餃子館"留給我的味道。
"你吃什麼?"她問我。
"隨便吧。"
對吃一直很挑剔的我,當飯桌旁旁有美女時,我將不再挑剔,已經有秀色可餐了,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京醬肉絲、鍋塌豆腐,這兩個菜,在以後我又點了一次,給她。
這樣平常的兩個菜,我竟會百吃而不膩。怪怪的。
五
11月18日之後的某一個星期日(或者說是11月18日之後的某一個星期日的夜和星期一的晨相交的時刻)
像我這樣一個人,喜歡一個人在校園裏蕩,穿梭着陌生的人羣,和每一個相遇,卻不會相識。
我相信我和每一個陌生人的相遇都是由於前世我們曾有過這樣500次相遇,和一個人的相識是由於前世我對她或是她對我的500次的回眸,和一個人的相愛卻緣於前世的500次相遇中,我對她回眸了500次。
我不知道我是從何時開始喜歡大學校園的,現在是有點莫名的憂傷,多年了,大學的那段日子卻總會想起。
在夜風中,踩着落下的斑黃的樹葉,偶爾,那黃褐色的蝴蝶也會落到你的發上,你可以輕輕地摘去,也可以不去理會,反正有風會將它吹去。
閉上眼睛,讓風輕撫你的臉,讓夜放飛你的心,讓葉打醒你的思緒。
她也應該知道,我那夜的到訪註定是不會回去的,僅僅是因爲那夜的流星雨嗎?我一直把原因定位爲是那個。
我們就是那樣在校園裏穿梭着,亦或還說着什麼,忘記了。
最後,我們選擇了那個通宵開放的放映室。
掃一眼那狹小屋中的男男女女,或沉浸在愛情片中,或嬉笑在周星馳的無厘頭中,或在那一張張長長的沙發上上演着一出出讓人看一眼就足夠的戲,那誇張的動作,也許還有誇張的言語,我沒聽到。
那間狹小的房間,因爲那夜的流星而充斥着浪漫和香菸。
隨便地挑選了幾部片子,本沒有興趣,只不過是爲了消磨時間,等待着流星雨。
好象我選了《阿甘正傳》,那部我一直沒有時間看的片子,我喜歡那個阿甘,因爲他執著。
她好象也沒有什麼興趣看電影,坐到沙發上就歪着腦袋睡着了,好象是我故意把她的腦袋歪到了我的肩上,亦或是她的腦袋直接就歪到了我的肩上。
仔細地看着她的臉,白白淨淨的,光光滑滑的,連一絲其它都沒有。
她的嘴偶爾會輕輕地蠕動,胳膊也會顫動,那是睡夢中的她,莫名的緊張,我知道。
那決不是因爲冷而哆嗦,那是一種精神的緊張,白天將自己的神經提到高度緊張的狀態,夜晚睡眠時還會持續的。
我也是。我的動作比她誇張多了,夜晚有時我竟會突然坐起,曾驚嚇過我的室友。
看着她,我擁她入懷,告訴自己,以後定要抱着她,陪她走過那讓她緊張或驚嚇的時刻。
在衆人的吵吵嚷嚷中,我也醒了。
拉着她的手,跑進B校的操場,那塊空曠的時常隨着風而迷濛人眼的地方,今夜竟充斥着人羣。
他們是在找尋嗎?
找尋?他們又是在找尋着什麼呢?他們知道他們逝去的嗎?他們知道他們迷失嗎?
又有多少人是隨波如流呢?
期待着。
每一個人的腦袋都衝着那塊黑幕,有閃爍着的點點。
騷動而混亂的人羣,口哨聲以及那不堪入耳卻入耳的歌聲,交織着,沒有一點協調,沒有一絲舒服。
當時的每一個人也許都是在編織着自己的美麗,以爲那夜所做的都是美好,卻全然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這是自私。
隨着人羣的歡呼,流星劃過。
剎那,有沒有永恆呢?
我們的愛情呢?
徵兆?
難道我們的愛情真的也會隨着那流星的剎那而結束嗎?
當流星劃過天際那一刻時,我沒有想到那個她所說的徵兆,我在看着它的美麗,它那劃破大氣層的勇氣,它那瞬間的恢弘。
我從她的背後一直抱着她,直到我們一起數到她所選擇的108顆那個她所認爲的吉利的數字。
她說,她許了三個願望。
一個是關於爸爸媽媽,一個是關於哥哥,一個是關於我。
我說,我只許了一個願望。
關於她和我。
她告訴了我第一個和第二個,沒有說第三個,我也沒有說出我許下的那個唯一的願望。
默默地,猶如這黑夜一般,靜而不言語,卻包容着一切,寬恕着一切。
他們都說,天上的星和地上的人是照應的,所以,纔有了36天罡72地煞似的108條好漢。
那個和我一起看流星的人,真的看到了屬於我們的星的墜落了嗎?
我爲什麼什麼也沒有看到?爲什麼我只感覺到了她滴到我手上的淚?
難道那裏面真的有不可說的天機和玄祕?
難道令我在前世回眸500次的女人不是她?
那她究竟是誰?
我和她的緣分真的就只有這麼多?
不是的。
不是的。
定是她在刻意掩飾着,掩飾着我們的相似,掩飾着我們的相知。
掩飾着我們驚人的相識與熟悉。
我感覺不到我的感覺了,我的感覺好似慢慢地離我遠了,我有時分不清那感覺是我的,還是她的了。
不可知的。
不可預料的。
這場相遇與相遇之後的這一切。
我們還是我們嗎?
11月18日之後的某一個星期日之後的星期一
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之後,我的胃開始抽搐,整個內臟都在蠕動,酸水涌到了喉嚨,嘔吐,噁心。
她的臉上掛着疲憊,倦意濃濃地。
她從那個從不離身的包中掏出一把木梳,梳理了一下她的長髮,還是紮成了兩個辮子,搭拉着放在肩上。
她帶我去三角餐廳吃早點。
我胡亂吃了點東西,竟然沒有嘔出來。
我在迷迷糊糊中,從B校穿過A校,在深秋的冷風中,不知是身體的哪個或哪些部位在哆嗦着,我抱着手臂掬摟着背,等待着842路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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