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

　　(1)導師去年退休了，我就無比榮幸無比光榮地成爲他的關門弟子。關門弟子的意思就是說，導師再也不用花費時間和精力在新弟子上了，他有時間整理我和他的關門弟子2。

　　導師的關門弟子1，我，辭職的時候跟他討論辭職的可能性。導師同意並且對我表示同情。兩地分居總要解決，纔是個辦法。導師跟系主任打了個招呼。系主任表面尊重他，因爲他是系主任的前任，但系主任並沒有買他的帳。系主任在我的辭職報告上籤了同意，這我很高興。但她也寫了這樣幾個大字：“交納違約費用3。5萬元。”我剛要爆發的激動又被這幾個字扇了回去，內心爲自己的貧窮而感到無地自容。這不是個辦法。我決定找找關係。我繞過了系主任，她在我心裏象徵着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喜馬拉雅般的淫威，她讓我無比悲慘無比心酸。我花了一些錢，給了人事處，人事處讓我不要對別人講我交的錢數。我誠惶誠恐，感激涕零地千恩萬謝後，回到導師那。

　　導師問我：“交了多少錢？”我便想起人事處對我地忠告：“我就是按合同交的。幾萬塊錢吧。”導師像父親一樣，我內心裏覺得。對他說謊是多麼可恥。我內心的純潔的嘲笑着自己，罵自己是這樣一個背信棄義不知好歹的東西，怎麼可以跟導師耍花招。但我內心事故的一面告訴自己說：“就得這樣。”

　　導師曾經用心理評論法講艾倫坡的WILLIAMS。他的關門弟子1記住了，並隨時應用。

　　(2)

　　我對導師說：“下個學期沒有課了。我的學分修夠了。”我不敢告訴導師我想回北京並且等到答辯的時候纔回學校。我導師說：“那你看能不能在北京找個工作，邊工作邊寫論文，不然生活壓力還是大的。有房子沒有？”欣喜若狂。如果不是在導師和導師夫人面前我會手舞足蹈，張牙舞爪。我強行抑制住心中的喜悅，對導師說，那論文在網上操作行麼？導師說，應該沒有問題，不過，導師說，也需要電話講一些東西，每次討論時間大概在半個小時。

　　(3)

　　我喜歡給導師發郵件。當然不是因爲心疼電話費。打電話讓我覺得緊張。論文初稿寫完了，幾十頁。導師沒說讓我重寫，但他說我把知道的東西都搬來湊字數。我重寫了。這樣也不行。導師說：“要一章一章地做。做好了一章再寫下邊的。”我每寫好一章，發給導師，自己便開始寫第二章，這樣，我就會在下邊的還沒寫完的時候收到導師對前一章的修改意見。這種感覺真是瘋狂。最大的瘋狂在於我懷疑這個論文我永遠無法做好，每寫一次，就要修改一次，每修改一次，變動一些，又出現一些新的問題。

　　TMD。有時候，他的關門弟子1對着電子郵件說。

　　這時候，他的關門弟子1會打電話給他的關門弟子2。關門弟子們一起埋怨導師：“認真地我都受不了啦。我的論文我改不好啦。他爲什麼不直接給我改了算啦。我根本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啦。”

　　(4)導師1994年任系主任，1995年向學校辭去系主任職務，專心學術。(5)我熱衷於教學，熱衷於吃喝玩樂，看DVD，上網和人爭吵，看小說，對論文忽冷忽熱。蹦出來三天對論文的學術意義充滿激情，剩下的時間陷入有關無關的雜事中。(6)我時常覺得我是導師的一大悲哀。(7)我時常在無限惱火無限悲憤的時候，心裏說“導師，導師”。這聲音裏裏有尊敬還有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