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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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色女子
 

  (紫箏)

  我不是那種很善待自己的女子,我不會在洗完臉後還拼命地按摩皮膚,雖然我已經過了那個青春驕傲的年齡;我不會定期到美容院清潔皮膚或是保養指甲,雖然我的皮膚不是很好,指甲也普通地保留着超過指頭三毫米不到的距離,卻乾淨地讓我喜歡;我不會在洗桑拿的時候還非要泡所謂的“牛奶浴”;雖然我的皮膚沒有彈指可破的柔媚,卻也白皙光滑,不至於有慘不忍睹的遺憾;總的來說,我還算是個美麗的女人。

  我抽菸,絕對不抽帶薄荷味、修長身材的優雅煙;我抽三五,亦或者上海本地產的紅雙喜。記不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的,記得當時只是好玩,喜歡看煙在星火燃燒後飄舞的魅影,也一樣愛上了煙舞中鏡裏冷寂的自己。

  我沒有仔細研究過我抽菸是什麼樣子,直到在酒吧邂逅一個陌生的男人,一夜雲雨後,他說他愛上了我抽菸的樣子。我笑問他是什麼樣子,他說,像一株水草。

  或許是吧。

  後來愛上了廣東一帶很是流行的水煙,一根粗粗的竹管,全部掏空,盛上水,旁邊鑽個孔,插進一根細細地竹管,用來裝菸絲,拈一點,塞上,用火柴點上,輕輕地吸,煙的香味就在腦子裏整個瀰漫開了,吹口氣,用新的土黃色菸絲替換被水流氣壓噴出的燃燒過的黑色菸絲,一點一點地拈,一口一口地抽。菸絲是地道的雲南菸絲,每次都坐幾個小時的飛機,再換幾個小時的汽車,去買這細細的菸絲,當地人說,這菸絲是和罌僳種在一起的,所以特別的醇香和上癮。

  我整整抽了一年水煙,整個竹管內側都是黃色,一聞,煙香撲鼻。最後一次抽水煙,是去年的冬天,聖誕節的夜,我在幻想着火雞的美麗,斜臥在地毯上,整整一盒菸絲,我在太陽升起之前,把它們抽了個精光。然後就理所當然的醉煙了,當一陣眩暈涌上,我支持着還算清醒的頭腦,打開手機的電話簿,竟然發現裏面沒有任何熟識的姓名,只有無數個在酒吧匆忙記下的號碼,和隨便編輯的代號,我甚至連電話的主人什麼樣,也記不起來。

  倒下之前,手機響起,按下接聽鍵後,我只聽見自己說了一聲:“救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醫院,眼前,是那個把我比做水草的男人,醫生在旁邊嚴肅地對我說:“你是不是在吸食海洛因?”

  我說,不,我只抽菸。

  醫生告訴我,那些讓我迷醉的菸絲已在我的體內留下了輕微的毒癮,我必須戒掉。

  男人輕輕地撫弄我的頭髮,說,放心吧,一切我都會幫你安排好的。男人留下了一張名片,很好聽的名字,煒。

  於是我穿起了藍色豎條紋的長袖棉布衣褲,住起了特護病房,每天除了吃少量的食物,還要周而復始地吊水,吞服那些可惡的藥丸,最讓我難受的是,我不可以抽菸,一次偷偷溜出醫院去買菸,正喜不自禁,卻被眼尖的小護士抓個正着,連哄帶騙地拿走我的煙,把我趕回了病房。當晚,煒來了,還帶來了很多零食。

  ——他們打電話給我,說你去買菸啊?煒說。

  我說,是,我想我離不開它。

  ——我給你買了口香糖、薯片、水果…….煒興致很高的逐一將那些食物拿出來給我看。

  ——爲什麼沒有煙?我問。

  ——因爲,你有黑眼圈了。

  於是我笑,盤腿坐起,大口地吃煒帶來的食物。吃着,就滿臉的淚水。

  ——怎麼了?

  ——別對我這麼好,我只是一株水草,浮游隨生,我還不起你的人情。

  ——不要你還,你好好活着就好。

  ——那天,怎麼會打電話給我?我問

  ——聖誕節,想看你有沒有空。我在和你遇到的那家酒吧留了酒,已經第二十瓶了,我一直看到你的,看你一個人喝酒,看你一個人抽菸,看你和酒保划拳,還看到你……哭。我總是見你一個人,我想你和我一樣,聖誕節應該還是一個人。

  我笑。

  ——對,我們都是孤獨的人。

  煒遞來一支菸,抽吧,我想,你需要它。

  於是我們就那麼面對面的坐着,我告訴煒我愛別人丈夫的無恥,煒描述那個讓他留戀至今的女子。然後我們在煙霧中輕輕地笑,突然,我又辛酸地想哭,我說,我好難過。

  煒就坐到牀頭,把我攬在懷裏,說,想哭,就哭吧。

  。。。。。。

  醒來的時候,煒已經不見了,桌上放着兩千塊錢,還有煒的字條:我去公司了,醫生說,你沒什麼事了,可以出院,費用我都幫你繳齊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拿着這些錢坐一輛出租車回家,然後買點吃的,順便把你的煙具都扔了吧。

  真的如煒所說,醫生8點多就來通知我可以出院了,當然,如果繼續住下去的話,我想沒人會反對,除了我。

  一大包的藥,一大包的食品,TAXI滿街晃盪,陽光過分的溫暖,到家的時候,已接近中午。路過超市的時候,買了一條三五。

  我想我應該聽煒的話,我想我是不可以再抽水煙了。

  拉上所有的窗簾,打了離家最近的家政服務公司電話請人來打掃我的家。

  老媽媽很是羅嗦:“你一定經常抽菸吧,天花板都薰黃了。”

  我站在陽臺狠命地抽菸,考慮我剩下的日子該怎麼過,半包煙後,房子裏已經恢復了生機,甚至連我都幾近遺忘的KITTY鬧鐘也被老媽媽翻出來裝上了電池,歡快地滴答着。

  我說謝謝。遞上一百元。

  “我找給你。”

  ——不用,算小費吧。

  “啊?賺錢不容易,姑娘,別亂用錢啊!”

  錢還是找給我了,於是我想,這找來的80元該幹什麼?買8包三五?還是喝兩杯加冰的威士忌?

  打開計算機,撥號,上網,Advance在E-mail裏說,我不會再來上海了,我給你的帳戶打進了50萬,算是這些年對你補償吧。

  情人,或許情人的定義,就是用錢買來的高價妓女。

  斷了線,打電話去公司,老劉說,你都一個多月沒上班了,公司給你的解聘信你沒收到?

  哦!我說。心卻猛地一沉。

  打電話去銀行,接待小姐以非常柔美的聲音告訴我,我的銀行帳戶內的人民幣總值爲七十萬。

  我想,我應該不算窮人,加上Advanc送我的這套房子,我怎麼說也該算箇中產。

  於是又上網,又抽菸,瀏覽51JOB網站,不斷地把簡歷複製、粘貼,或是作爲附件發送。我想,我應該不會頹廢的無可救要。

  很晚,煒打電話給我,說是想看我抽菸的樣子,在New World的Runa。

  我說,我就到。

  坐在吧檯,我把裝有五千元現金的信封給煒,我說,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包括錢。

  煒笑笑,收下。

  煒說,你倔強地讓我難過。

  口中的煙輕輕噴向煒的臉,我說,有什麼難過的。

  煒不再說話。

  沉默一直,一直沉默。

  分手時,我說,再見。

  隔幾天,有幾家公司和我聯繫,通知我去面試,幾番脣槍舌戰後,我選定公司,留下了學歷證明和身份證複印件。年輕的主管握着我的手說:“歡迎你的加入!下週一上班。”

  很開心,路過海灣大廈,突然想起,Advance曾告訴我,這幢大廈的30樓有浦西最棒的雪茄室。

  於是走了進去,電梯到達30樓,穿過格調高雅的餐廳,推開仿紅木門,滿目雪茄,煙香如夢。

  看小姐輕巧地爲客人剪煙,那褐黃色的菸絲已經讓我不能移步。

  “小姐,對不起,我們這裏只對會員開放。”

  眉頭剛皺,煙室裏已經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是我的朋友。”是Advance,我笑笑。

  ——不是不來了嗎?

  ——有筆生意要談,明天就回去。你……好嗎?

  ——前些天住了醫院,就是你發mail的那幾天。

  ——沒什麼吧?

  ——沒什麼,水煙抽多了。

  ——你沒事就好,有什麼需要,打電話給我。

  商人的口吻,或許,我和Advance從來就只是生意,包括他擁抱我時說的每一句:“我愛你。”

  我說,好啊。

  轉身,我就離開,淚已飄落無數。

  回家,煒已經等在門口,手裏拎着蛋糕。

  ——在醫院的病歷卡上看到今天你生日,我來看看你。

  ——啊?呵呵,我自己都忘記了。

  沒有人吃蛋糕,我和煒依然面對面的坐着,他抽他的七星,我抽我的三五。

  ——我很想你。

  煒打破僵局。

  我忍着不哭,努力地噴着菸圈。

  煒突然站起來,奪走我手中未抽完的煙:“抽,你就知道抽菸,你抽去了那麼多年的青春,不夠嗎?”

  “我是水草,需要漂流,沒有煙,我始終那麼清醒,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啊?”

  “不屬於你的,就該清醒的忘記,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活在陰影裏總是痛苦的呀。”

  於是我痛哭,糾纏住煒的身體不放,深藍的襯衫肩頭已潮溼一片。煒開始吻我,我熱烈的迴應,如燃燒的菸絲般炙熱。

  我感覺到煒青春身軀的活力,那是Advance無法給我的感覺,我深深感動,於是,我們**,一次又一次,擁抱、碰撞……

  醒來的時候,我還在煒溫暖的懷抱裏,點燃一支菸,枕邊是煒的手機,一條未讀的短消息:“我上午試婚紗,下午我們去看戒指,好嗎?我愛你。”

  我推醒煒,把手機扔給他。

  ——你該去買戒指了。

  煒滿臉的尷尬,我笑。

  ——快去吧!

  ——那,我還能不能再來找你?

  ——這輩子我做一次情人,夠了!

  煒無語離開。

  打電話給錄用我的公司,詢問是否有宿舍,話機那邊說每月要交125元,我說好啊。

  收拾好衣服,關上這所房子大門的時候,我望着桌上的那半條三五,有說不出的輕鬆。

  突覺,煙色如花淚如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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