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

　　陽光庭院中，小雞用杏黃的小嘴和牆角一小片稀疏的草間的小蟲較勁，不理會母親撒在庭院中的稻禾。小雞唧唧鼓鼓的，嘮叨很長時間，和母親一起。

　　陽光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在庭院中肆意的奔跑，把母親的步法衝撞的凌亂，從而顯得蹣跚。母親跟在小雞的後面，執拗的灑着稻禾。

　　整個下午，母親在喃喃自語。其間，母親在房間的沙發上迷眼躺了一會。突然神經質得跳起來，撥父親的電話。也許是父親接了電話，也許沒有，母親拿着話筒，呆呆的站了一會，放下。挪動腳步到庭院中，發現小雞在庭院中向陽的地方，嘰嘰喳喳的開會，討論今天的天氣。母親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陽光細腳伶仃的在庭院的圍牆上逡巡，不時撥動樹上殘存的葉子，在風中孤單的夢囈。

　　家中串窩狼狗被緊緊的拴住脖子，鎖在門邊。吐着長長的舌頭，歪着頭，看小雞在庭院中的萬種風情。看到母親過來，連忙站起來，搖着長長的尾巴，口裏低低的、親暱的嗚咽着。母親放下一鉢調好的狗食，轉頭走了。風吹門板，簌簌的響，狗沒有擡頭看一眼，專心於自己的食物。

　　狗吃完之後，響亮的飽嗝在庭院中打滾，擠走苦苦支持的陽光。

　　母親的廚房，響起鐵鍋和鐵勺和睦的親吻聲。

　　盛飯的時候，母親默唸着：這是大哥的、二姐的、小三子的，幺兒的。父親下完象棋了，大聲的哼着小調回來了。庭院中是一汪快要見底的、被魚攪動的水塘，熱鬧起來。父親狠狠的踢了一下狗肚子，不知道罵了一句什麼，爲在牆角的小雞，也被父親的腳步聲攪擾，嘰喳着奔向雞籠。

　　吃飯時候，父親照例大罵大哥、小三子和幺兒，整天在外邊混，不知道回來看看。他問母親：整天寄錢，我們缺錢麼？老子一個人退休金活的孜孜潤潤的。這幫沒良心的。

　　母親一例的吃飯，默不作聲。待到父親喝了第五盅酒後，趕快收走了酒瓶，說：這些酒，都是他們送的，有本事就不要喝。

　　小雞入籠後，庭院陷入沉靜。

　　電視中的聲音，有些失真，如電話中的聲音一樣。母親聽見電話鈴響，就麻利的從沙發上爬起來，接起電話，仔細的聽兒子的問候。很快，他就喊父親：你的電話。你，是母親對父親的稱呼，已經大半輩子了。

　　父親拿着電話，大聲的、沒有道理的訓斥兒子，帶着滿足感。母親在邊上笑着，眯着眼。電視在幹什麼，不知道。

　　母親在沙發上打盹，是父親扶着上牀的。母親在躺下的瞬間，睜大了眼睛，發現是父親後，重重的躺下。

　　夜裏，父親罵聲傳來：這幫狗日的，不回家看我就罷了，還不回來看自己的媽？

　　月色，很謹慎的跨過狼狗的頭部，爬在窗臺上，靜靜的聽父親罵着。

　　整個天地，月泓如水。田野、道路、莊舍、高樓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