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

　　悠遠的、天籟般的歌聲，華中理工師生在自己內部網上對韓紅的評定。《天地英雄》校園行節目舉行開始時候，站在華中理工禮堂上的主持人煽情的請出韓紅。出乎我的意料：韓紅保持冷靜的低調，基本上一言不發，沒有像許多喋喋不休的歌手，感謝這個感謝那個，而是靦腆的、靜靜的等待音樂的響起，那份平和的淡然，將我對音樂動感的企盼和張望驅趕的遙遙無蹤：以音樂爲生活的人，總是以音樂說話的。韓紅的歌聲響起之後，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那種穿透力、不帶世俗煙火的歌聲，是一隻輕靈的鳥，滌盪心中的一切。我對音樂不很敏感，對它的理解主要是源於歌詞、音樂聲與自己內心那份默契，能夠讓自己感動，然後讓別人感動，能讓我覺得身邊的一切都張着嘴巴在說，在說自己的幸福、痛苦和失落。

　　今天請假在家，因爲身體不舒服。早上就打算將沒有寫完的一篇小說寫完，然後將一個連載的第二部分寫完，將以前的練筆整理部分出來，將已經構思好久的幾篇散文寫出來…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時間安排得這麼緊。天黑時候，每一個文稿都開了頭，沒有深入下去：缺乏一種耐心，缺乏一種在文字中自省的勇氣。在韓紅的歌聲中，忽然有檢閱一年的衝動：今年，我有自己的歌聲麼？在疏散的日子中間，我的投影是一種怎樣的形狀？一種歲末的憂傷，沿着房間的牆壁，幽幽的在身邊飄逸的滑行。

　　聽韓紅的歌聲之前，我和媳婦在茴香閣吃飯。中午的陽光，很純粹。坐在茴香閣向陽的包間，陽光的溫暖，襲體而上。細碎的光影中，玻璃外遊動的人羣和穿梭的轎車，神采奕奕。北京郊區的冬天，沒有高高的煙囪和灰色的煙影在空中糾纏，因此溫暖也是明淨的，充滿質感。

　　窗外的馬路，已經兜載我兩年多的足跡。屈指一算，到北京已經快三年了。當初來回龍觀的時候，還沒有這條馬路的。下了車，就是遍地的摩的，突突的吐着黑煙，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蹦跳着、蹣跚着、在破敗的水泥包裝紙、腳手架和成堆的碎磚頭間堅毅的蛇行。開車的師傅，隔着老遠就張手打着招呼，臉上堆滿質樸的微笑，操着河南或着四川或着其他地方的口音，“要車麼，三塊錢一位，到哪裏都行”。坐着摩的，穿行在各個建築工地之間，高聳的吊車是回龍觀上空張開手臂的辣椒樹，密密麻麻的青嫩的辣椒就是那些在腳手架上忙碌的建築工。網絡經濟的狂潮後面是房地產的熱潮。

　　我那時的工作是寫稿子，是爲了配合公司品牌推廣、市場宣傳的需要，挖掘素材、深化，或着構思一些新奇的觀點、論點，營造一種公司或者整個產業發展需要的輿論氛圍，在平面媒體或者網絡媒體上提升公司的品牌形象。其實，更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媒體記者/編輯的槍手。好多時候，我看到自己寫的稿子，因爲被他們強硬的肢解，攤手攤腳的在平面媒體上，沒有一絲溫情和生氣，已經放棄最初的追逐和立論所在，喪失一種鬥志和精神。每天晚上，坐着摩的，看着路邊林立的高樓，覺得自己是穿行在泥窟中的蛇，無法享受鮮亮、溫暖的陽光，包括自己的文字。很多夜裏，在乒乒乓乓的建築樓羣傳來的雜音中，想到這些建築工和我一樣，永遠的蓋着別人的房子，在異鄉的土地上，流離失所。

　　道路和樓羣逐漸有了自己的模樣。回龍觀已經成了北京的模範社區，據說要居住30多萬人，可是我還是沒有自己的房子，在別人的城市中爲了生存遊蕩。我和這個城市中的人一樣平等的是：可以享受和他們一樣的陽光，冬天的陽光。

　　韓紅的歌聲之後，我考慮今天晚上吃什麼。今天早上規劃的事情，做得很少，人生或許就是這樣的，多少人完成自己規劃的事情？身體在逐漸的衰老、思想在固化，包括說話已經喪失一種鮮嫩的感覺。

　　寫稿的工作之後，根據公司的安排，我奔波於不同的站臺。那些印滿他人腳跡的站臺，供我們尋求驛站和歸宿的站臺，張着嘴無私的、寬容的接受每一個人，不論他走出站臺後是步向五星級的酒店、骯髒的小旅館還是溫暖的家、混亂的錄像廳，站臺總是靜靜的、肅穆的吞吐我們，沒有歧視。別人的城市中，我依然是一個看客，一個匆匆的旅人。一年中，在旅途中，給我溫暖的場所有站臺和酒店的標準間。我是在公司的規劃中作着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工作，爲了生存，拋棄愛好和追求，包括理想。它們在歲月的路邊坍塌的聲音和長長的鐵軌，經常在我的夢中迴盪。工作，也是一個站臺，一個接納責任、義務、尊嚴的站臺。通過這個站臺，我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希冀在某些城市的早晨醒來，不是標準間那種千篇一律的擺設和枯燥，是有自己棱角的、舒適的、可以隨意宣泄情感的家，有桔黃的燈光、飄着茶葉和香氣的暖茶、隨手可觸的書和肆意流淌的笑語。

　　今天在韓紅的歌聲中，找到一點感動，一點家的感覺，因爲今天休息，不要在站臺、酒店和商務間奔波。這麼簡單的快樂，成了我歲末情緒的全部。

　　歲末，聽歌，在電視中那羣擁擠的幸福中分享一點聲音的快樂。

　　因爲年輕，總是覺得自己還有很多的機會，但是真正的坐下，檢點自己歲月的瓷器時候，發現除了觸手而過光滑的歲月外，一無所有。電視上，韓紅正在翻唱她當年翻唱的第一首歌《有到少愛可以重來》：….當懂得珍惜回來，卻不知道，那份愛還在不在……。

　　陽光，也終於結束一天的羈絆，收起自己長長的腳，跨出我的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