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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涓冷阡陌
 

  (細雪)

  寶貝,想寫點什麼,給你,給自己。

  寒冷的冬夜,我們用彼此的皮膚取暖。

  我習慣了晝伏夜出和懶惰。你說我是貓一般的女子,孤獨,依賴。

  寶貝,我不要你太在乎我。你說。

  我抱緊你,直到窒息。

  如果必須選擇,我會放棄你。

  ——題

  與黎禾相遇是在一年前。

  阡陌書屋是這個城裏最晚打烊的書店。夜裏有溫暖的橘色燈光,白色麻布沙發上有彩色條紋的靠墊,窗邊的雕花欄杆外是葉子狹長的綠色植物。

  喜歡藍山咖啡,只因爲它音同“闌珊”,會讓我想起,燈火闌珊阡陌人。

  那個男人已經在路邊站了好久,只看得到他的背影。我坐在沙發裏,喝完最後一杯藍山,突然想看他的臉。

  是你嗎?我說。他慢慢轉過頭來。

  輕輕抒了一口氣。我只喜歡漂亮的男人,還好他是。

  我很渴,知道哪裏有賣水的麼?他說。

  坐在阡陌書屋窗前的沙發上,我把唯一一個靠墊抱在胸前,自己裹在披肩裏。他脫了外套,手中握着我爲他沏的綠茶。柔和的燈光下,可以看清楚他的臉。

  你的茶中爲什麼有果香?他問。

  他握杯子的手指,修長細緻。我討厭臃腫不潔的手指觸碰我的杯子,還好他不是。

  因爲。我說。我曾經拿它來泡過兩片橙。

  你的杯子有清甜的味道。他說。

  他用那被我注視過的手指覆上我的。暖熱的茶溫傳遞過我的皮膚。

  這裏的冬天很冷,你應該多穿一點衣服。他說。你不屬於這個城市,因爲你的身上有一種慵懶的散漫態度。

  你叫什麼名字?我突然問他。

  黎禾。

  離合——我想。我喜歡把一切有關或無關的東西諧音。

  你呢?

  涓冷。我說。

  第二天午後,我接到了黎禾的電話。

  外面陽光很刺眼。他說。

  我看着窗外,陽光斜斜的,射進屋子一抹明亮的光線。

  還好。我說。

  想起了曾經棲居在地下室的四年時光,我已經住傷了沒有窗子沒有陽光的屋子。

  我想看看你。

  一個小時之後,我們見了面,還是在阡陌裏。

  以陽光爲背景,我才發現,其實這個男人很年輕。他穿着卡其色的側面有口袋的褲子,沒有揹包的習慣。問及他那裏面都有什麼,他掏出了錢,手機,鑰匙,和駕駛執照。我在那上面看到了他的一寸照片,頭髮短短的,笑容很傻。

  想喝點什麼嗎?我說。咖啡還是茶?

  隨便。你覺得我應該喝什麼?

  我笑了,突然覺得他像個能讓我怦然心動的傻孩子。

  你應該喝熱巧克力。你太瘦了。我揉了揉他的發,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莫名疼惜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黎禾將我的杯子舉在手裏,細細端詳。淡黃色的馬克杯側面輪廓是一個女人的臉。

  你的每一個杯子都很特別。他說。

  熱巧克力上浮着一團奶油,奶油上灑了零星的巧克力碎屑。靈感源於卡布契諾。

  他喝了一口,有些燙。

  喜歡麼?我問。

  還不錯。他說。

  我的心中彷彿有溫潤的奶油漾在甜膩的熱巧克力上融化開來。我覺得我是喜歡他了。

  在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已經不多。如果你喜歡了一個,就要趕快告訴他。否則他就會從你身邊消失掉。

  忘了這是誰說過的話,可能是彌雅吧。她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喜歡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彌雅還說過,一個笑容好看的男人,壞不到哪去。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還篤信彌雅的荒謬論調。

  不過,這個男人的笑容,似乎真的很好看。

  你是我撿來的。我在心裏說。我不許你離開我。不管昨天你等待的是什麼人,是喜歡你的女孩,還是你喜歡的女孩,不管。現在的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黎禾躺在牀上擁抱着我。當時是深夜,外面下着雪。月光從窗子裏映進初雪的晶瑩光澤。

  激情退去,總是會有一種慵懶的疲倦。

  撫摸他的時候,想起了杜拉斯的《情人》。柔滑的東方男子的皮膚,如黃色的絲緞般,細膩而堅決。

  你爲什麼會喜歡我?黎禾突然問我。

  不知道。可能因爲你是個好男人吧。

  涓冷,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他倦倦地說。

  彌雅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阡陌了。當我突然發覺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在我撒滿陽光的小屋裏,彌雅與我靜靜對坐,咖啡的香氣蔓延開來,醞釀出一種微醺的暖意。

  我和往常一樣,享受着彌雅帶來的友情和食物。乳酪蛋糕,檸檬派,滷雞翅,和麻辣魚乾,彌雅永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有了彌雅,是我奢侈的好運氣。

  她被陽光照得懶懶地,像懷裏的那隻大貓。我的貓兒名叫寶寶,或者寶貝,或者咪咪。它可以有很多名字,反正我叫什麼它也不應。此時此刻,它正在例行午睡。我知道它不餓,因爲它沒有和我搶奪手裏的魚乾。我的貓兒在努力學着像其它的同類一樣吃貓糧,而不再吃我煮的寡味食物了。貓糧的袋子上寫着各種均衡美味的營養誘惑,我有點傷感,想這些都是我給不了它的,於是只好任由它放棄我,選擇偉嘉。

  能夠給自己喜歡的人(或動物)煮東西吃,也是一種幸福。

  彌雅說,她不喜歡這裏的冬季。不喜歡可以把人凍結得透明的寒冷,也不喜歡能夠摧毀一切細膩與美麗的風沙。

  我已經訂好了明天的機票,她說,去東京陪媽媽住一段時間。

  彌雅的母親是個嫺良淑雅日本女人。自從彌雅的父親死後,她就回到了家鄉,和親人住在一起。彌雅不願意到那個國家去定居,就一直留在這個城市。

  住到櫻花開過了,就回來。彌雅說。

  4月的時候,我和黎禾一起去看櫻花。

  那天颳了好大的風。他在地鐵的西南出口等我。並肩坐了一會,他說,走吧。

  我不知道要去哪,就跟着他,沿着河邊散步。

  他從口袋裏掏出來兩個梨,遞給我一個,又拿自己手裏的跟我換,我的梨子大了一圈。

  問他洗過了沒有,他點點頭。

  公園裏飄着柳絮,呼吸的時候不小心沾着了,想打噴嚏。

  黎禾告訴我,他小的時候,家就住在離這不遠的地方,經常不買門票翻了牆進來玩。他指給我看,在哪裏捉過蜻蜓,在哪裏拍過照片,在哪裏看到兩個同學打起來……我微笑傾聽着,瞬間忽略了距離的遙遠。

  當他嘆息逝去的時光,我突然很想擁抱他。

  追憶了他的童年。忘記了櫻花。

  風越來越大,天變成昏黃。我們去了旁邊的博物館。

  我累了,坐在陰冷寬闊的臺階上,聞着屋頂很高的屋子裏古舊清溼的氣味。槍炮飛機還有古代的青銅刀,一切都殘留着戰爭的血腥氣,鬱結着不快的記憶。他牽着我的手沿着臺階走下去,周圍空無一人。突然想到王菲的一個MTV,《我也不想這樣》,就是從這樣的臺階走下去……“我也不想這麼樣,反反覆覆,反正最後每個人都孤獨,你的甜蜜變成我的痛苦,離開你有沒有幫助……”

  這個城市遺留了很多蘇聯風格的建築。

  看着格子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我覺得有點冷了。

  我給彌雅寫信說,我愛上了一個摩羯座的男人,他是AB型血。

  彌雅很快告訴我,離開他。

  摩羯座的男人很可怕,他們的野心會把你焚燒。何況,他還流淌着AB型自私的血液。

  我相信這些命理星相的東西。但我不預備離開他。

  我握着黎禾纖長的手指,攤開他的掌心,細細觀望他手中蜿蜒糾纏的曲線。

  看什麼?黎禾問。

  看看你生命的紋路中,哪一段是屬於我的。

  真傻。黎禾說。他盍上手掌,把我的手握在裏面。準不準呀?很玄妙啊……

  讓我看清楚。我堅持地說。黎禾一如既往地把我的執拗當成幼稚,把他的妥協當成寬容。

  在他的手心裏,我的手一點一點地涼。

  陪着他走過長長的街,終於走到了終點。

  我走了。他說。

  他上了車,消失在黑夜中。

  我感到很疲倦,沒有力氣。街道兩邊遙遠深邃,靠不到岸。

  一陣暈懸。我的頭觸碰到冰涼的土地。

  不曉得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看到了他的號碼,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拒絕。又響起,又拒絕……幾次之後,終於安靜了。

  突然的寂靜讓我陷入恐懼。當鈴聲再度響起的時候,我聽到他的聲音,淚如決堤。

  怎麼了,不接我的電話?

  哭了。

  爲什麼?

  我對你重要麼?

  重要。

  有多重要?

  最重要。

  那如果我現在讓你過來陪我,你會來麼?

  開什麼玩笑啊?你到底怎麼了……

  終於明白,自己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掛掉了電話,蜷在路邊悄悄感覺到了寒冷,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我想起了我的貓兒,它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一定餓了……

  我的眼淚被風吹乾了,凝在臉上澀澀地有些疼,我把頭埋在膝裏。

  我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旋即是一個男人抱住了我。他的身體透過衣服傳來一種溫暖,讓我不思進取。

  黎禾,是你嗎?

  寶貝,我不要你太在乎我!

  我抱緊他,直到窒息。

  如果必須選擇,我會放棄你。

  不會有這種選擇的。黎禾抱起我來。我們回家。

  你是我的。

  他用一種沒有距離的方式反覆地在我身上證明自己所說的話。

  堅強的癡纏。讓我體會到一種舒適與痛苦交匯的錯綜恫嚇。

  戀棧不肯離去,於是在裏面了。

  你是我的。

  深夜,寂寞如時間般安靜遊走。我忽然間很想好好疼愛自己,喝一杯熱牛奶,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清晨醒來,能夠少愛他一點。

  清晨醒來,一切如昔。他依舊是在上班的路上發短信息給我說早安,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也像從前一樣發給他一個微笑的表情。生活仍在繼續,波瀾不驚。

  我時常會感到疲倦。

  從那次之後,我們同居。

  我把阡陌轉給了朋友,自己安心在家寫字。有了阡陌,本來就不是爲了賺錢,只想簡單養活自己。現在定期給幾家雜誌社寫專欄,遊蕩於網絡之中,我想我可能更適宜這樣生活。

  我和我的咪咪一起午睡。醒來之後,去外面的super market買新鮮的蔬菜水果。

  然後等黎禾回來,和我一起吃晚飯。有的時候他回來,我什麼都不想做只緊緊擁抱他。他把我抱到沙發上,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眼淚滴在他的扣子上,滾落不見。

  我只是預感,我們的日子不多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是無法感知到幸福。

  我努力虛構一個美好的世界,如果他願意給我一個家,讓我成爲他的妻,會怎樣?我是否會在每一個平淡如水的早晨,爲他在烤好的麪包上塗黃油,煎一個半熟的雞蛋?是否會在陽光下爲他晾曬散發着洗衣粉的清新香味的襯衫,然後再細心地熨平每一絲褶皺?是否會爲他生一對可愛的兒女,喂他們吃用牛奶泡過的甜麥圈,親吻他們如水底植物般柔軟的小身體,教他們走路、唱歌,跟從他的姓氏,用世界上最美麗的字爲他們命名……

  我是否在幻想中愛着你,愛着將來未知的虛幻世界?或許你沒有我想象得那麼好。

  每逢週末,黎禾都要回家去看望感情甚篤的父母。他說,他們住得並不遠,只隔兩條街。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要我和他一起去。

  我不願意仔細去想其深層的涵義。我想,只要他愛我,就行了。

  有一次,家裏的水管漏了,淌了一地的水。我着了慌。想堵住它,可怎麼也不行。黎禾不在,我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冷水漫過我的腳踝。我跑到屋子裏給他打電話,手機在牀邊響了起來。

  穿過兩條街,我跑去了他的父母家,開門的是黎禾。我剛要開口,他說,去院子門口等我。然後,不由分說關上了門。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慢慢地走出去,到院門口,再遠一些,到一個他可能會滿意的距離。

  十分鐘之後,他出來了。問,你怎麼來了?我說,家裏的水管壞了。又問,爲什麼不打電話?我說,你的手機忘記帶了。

  他看着我光裸的腳上的溼拖鞋。

  到家之後,他修理漏掉的水管,我清理地上的水。

  我覺得委屈了。挺直脊背,問他。你幹嗎讓我在院子門口等?

  他含混地說,我怕我爸出來。

  我想,既然問了,就乾脆把想知道的一併問出來。

  我說,他們……知道我的存在麼?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的。我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向我解釋。

  他淺淡地搖了搖頭。說,我還沒有準備,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

  那……小皮知道我嗎?

  小皮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說話,只是又搖了搖頭。

  我此時已不覺得悲哀了。其實有的時候,明白了自己的病症,可能更是一種解脫。在他的親人和朋友之中,我永遠是被隔絕的。原來我必須學會,在他不屬於我的時候,不想念他。

  我永遠無法真正走進他的生活。

  送了一本《地下鐵》給他。

  這是一個充斥着地下鐵的城市。那裏沒有風雨,沒有季節。

  漫畫中,隧道幽深處有表情純淨的小熊和灰兔子,眼睜睜望着你。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a crowd. Pa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人羣中那些面孔如幽靈般閃現,潮溼的,黑色樹枝上的花瓣。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送給他那本書的時候,剛好是在一家叫做subway的餐廳裏。

  當時黎禾正在吃三明治,我在吃蔬菜色拉。

  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剛剛吃下的色拉和酸奶吐到了他的白襯衫上。很多顧客紛紛對餐廳的食物表示質疑。服務員客氣地走過來問我們有什麼需要。黎禾去洗手間把襯衫弄乾淨,攬着我的肩走了出去。

  我的頭暈暈的,外面的空氣讓我清醒,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漸漸褪去。

  你怎麼了呀,真讓人不放心……帶你去醫院看看吧。黎禾說。

  不用。我沒事,真的。最近經常這樣……不過很快就好了。我想可能是天氣越來越熱的緣故……

  經常這樣麼?黎禾看定我,說。你是不是懷孕了?

  夏天很快來了。

  當一個生命在身體裏消失的時候,我直接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恐懼。

  我犯下了罪孽。得到的懲罰就是,我開始害怕一切白色的東西,還有,我一天比一天瘦弱下去。

  我時常會在噩夢中醒來。無邊的長夜嘲弄我的冷漠與羞恥。

  終於決定離開了。

  不想告別。

  在臨走的前一夜,黎禾突然約我出去看電影。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就去了。

  還好,電影院的黑暗讓我們可以不必交談。那是一部喜劇片,黎禾在旁邊笑翻了,我也笑。

  結束的時候,我們牽着手在寬闊的街上散步,一如往昔平靜攜手的歲月。

  在想什麼?我問黎禾。

  我在想,明天的球賽意大利隊能不能贏。他認真的回答。你呢?

  我站定,疲倦地把頭靠在他的頸間。好溫暖。十指交握的時候不是沒有想到過永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看黃葉片片落下,借他的愛取暖。

  黎禾說。每次問你在想什麼,都不老實回答。

  黎禾,給我寫封情書吧。不要email,要紙和筆的那種。十年之後,還可以拿出來看的。好麼?

  好。他笑了。不過,我寫作文經常不夠字數的。

  沒有關係,寫了就好。我說。現在,我想讓你好好抱抱我。

  他張開雙臂,擁我入懷。

  那一瞬間,靜寂如永恆。我彷彿聽到花開的聲音綻放在生命中,瞬間枯萎。一不小心,就有眼淚落下來,落到心上,悄悄蔓延。

  東京都。

  我淹沒在異鄉擁擠的人羣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彌雅走過來擁抱我。

  提着行李,我來到彌雅爲我準備的房間裏。那是一間乾淨整潔的日式木屋。門前有一株櫻花樹。

  晚上,我們去街角的小飯館吃麪。陌生的醬汁味道反而讓我有種安全感。胃裏漸漸溫熱起來。我對彌雅說我想喝一點酒。

  咪咪怎麼樣了?彌雅問。她還惦記着我的大貓。

  走丟了。我說。可能還是不喜歡我做的飯,棄暗投明了。

  真沒用。彌雅說。

  我知道。

  反正咪咪也不要你了。你沒有牽掛,就在這裏住下吧。彌雅說。我可以考慮收留你。

  沒想到,你沒有回去,我卻來了。我喝了一口清酒,對彌雅說。

  第一個夜晚,臥在塌塌米上,我竟然睡着了。

  半夜還是醒來。看着外面搖曳的櫻花樹,想起和他一起看櫻花,聽他講童年往事。

  想起柳絮飄飛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個梨。

  我曾經以爲,有人願意把手中的大梨子換給我,就是幸福了。

  終於明白,有些愛是奢侈。

  黎禾,在我消失的夜裏,不知你是否會思念我。我知道,你會找尋我,直到精疲力竭,然後把我忘記。有我的過往,終究會成爲帕子上淡褐色的茶印子,漸漸風乾,消逝不見。

  在有月亮的天幕中隱匿着細弱的靈魂,他時而躲藏,時而顯現,和我做着遊戲,然而我知道他恨我。是我的脆弱膽怯扼殺了他的生命。我將揹負這個情感的紅字直至死去。

  在彌雅的縝密計劃下,一個月之後,我進入大學的預科班學習語言。

  其實這樣的生活也不算太壞。每天很繁忙,白天上課,晚上唸書,困了就睡覺,一夜無夢,失眠的毛病也不知不覺地好了。

  我的屋子裏沒有電視機,但是有冰箱,很大的,不是白色,是碧藍的海色和西瓜的粉嫩欲滴。彌雅說這個顏色讓她想到夏威夷,而這種想象讓她快樂。

  彌雅甚至介紹了一個日本男孩給我認識,希冀我們之間能夠發生點什麼。

  的生活還是這樣平淡地繼續下去。

  暮秋的時候我過了23歲的生日。和朋友去KTV唱歌吃蛋糕,只是沒有許願。

  再過沒多久,就是聖誕節了。

  郵箱裏躺着幾封從家鄉寄來的聖誕賀卡,還有信。

  怎麼也沒有想到,信是他寄來的。

  坐在院子裏的櫻花樹下,我把他的信拆開,抽出裏面薄薄的一張信紙。

  裏面細訴了別後的情景。

  我的消失,他的尋找,還有悲傷。

  信的最後,黎禾說,涓冷,我愛你。

  讀到這裏,我哭了。

  在我的生命裏,他只能是一段早夭的戀夢。

  看見的,熄滅了,消失的,記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聽見,土壤萌芽……

  我願以我的餘生,爲你下一場雪。

  還想起最後一次見面,你答應過我,給我寫一封情書。如今,你終究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而我已不能再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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