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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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永昌)

  上初一的時候,我的學費是20元,父親從自己的工資中拿出1/4,騎着自行車,把我送到學校。高一的時候,120元,父親的工資雖然有所增長,但是每次支付我的學雜費,已經捉襟見肘了。

  那個時候,我經常參加中學生作文競賽,學校推薦。獲獎了,能獲得一定的物質鼓勵,比如鋼筆、書包、獎狀或者一定的人民幣。我的動機也在於此。這些,從來不告訴父親。

  那些獲獎得文字,今天則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大學第一年的時候,因爲禁不住同學、學長的的蠱惑,而且覺得自己應該/也有能力養活自己,就在大學附近的電線杆子上,貼了很多得求兼職的廣告,後來真的跟着一個同學到一個棉花生產廠打短工,扛紗包。幹了一個晚上,我就撤退了:太累,第二天早上,根本起不來。打電話給父親,他老人家居然在週末坐了20個小時的火車,過來看我,極力的阻止我再有這樣的念頭。

  反顧者三,覺得自己的文字或許還能賺錢,就轉而沉湎文字。

  大學中,參加很多文學競賽,小有名氣。每次都是收到作品入選通知書,告知作品二次評選入圍,但是因爲純文學出版經費的問題,需要作者自己出一部分費用,包銷數量不等的作品集,就索然無味。曾經給父親說過幾次,父親就經常得給我電話,說可以考慮考慮,我不置可否的忘了。

  雖然有一些作品出來,但是還不夠同學、朋友們敲詐的。唯一的一次,用稿酬給父親買了一條圍巾,現在還被父親藏在家中得箱底。大學,就是慢慢的將少年時候的理想和夢想丟失的樂園,並且逐步得學會今天的懶惰和中庸的。

  大學畢業的前夕,考上西部一個比較出名的師範類院校的中文系研究生,父親已經退休了,家中的經濟逐漸的拮据,心中很猶豫。畢業設計完成後,專門回家和父親談了一次,記得是在小城邊上的一個水庫大堤上。

  爸,我是遵照你的志願,當初報考電子類的。現在社會上,招聘電子類專業學生的單位很多,待遇也不錯,但是研究生的通知書也下來了….

  我知道你小學就喜歡寫寫畫畫,爲了這個,你也沒少吃苦。但是作爲我,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在這個社會中更容易、更方便的找到自己的位子,生存下去。當初,讓你高中選擇理科,是因爲和你的老師綜合分析一下,覺得理科的升學率還是很高,是文科的4倍,對你來說,上大學比較有把握。對於你,我的目標是:你考上大學。現在,你自己努力,考上研究生,我很高興,真的,只要你願意,我支持你,不僅是精神,在物質上我也支持你。你知道,我受的教育很少,解放前的教育與現在的教育體系根本不能比,現在你有了自己的空間,超出我的預期,我已經沒有能力爲你作更多的打算,以後的每一步,都要靠你自己走。你自己作決定吧,無論如何,我支持你的決定。

  父親的話,轟然擊中我的胸口。這麼多年,我作爲精神、經濟支柱的父親--我心中的神,在我的心中,走下神壇,走近我身邊。我忍住眼中的淚水,極目遠空,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水鳥在水面上划動修長的翅膀在愜意的飛翔。近處的燈塔,裸露堅硬、黝黑的臂膊,展現蒼虯的歲月根鬚。

  那天父親說了很多,好像一下子卸掉身上的重任一樣。說到自己年少時候的理想:由於爺爺沒有經濟能力供養父親上學,父親只有回來,到政府中工作;70年代後期,下鄉挖渠,中午吃飯,父親將自己的那份飯,包在飯盒中,揣到懷裏,步行10多公里回家,讓母親拌一些黑菜,炒出來,一家吃…說到後來,父親居然哭了,象個孩子。我摟着父親的肩膀,第一次覺得自己象個男人,在大堤上將我們帶去的兩瓶紅星二鍋頭喝的乾乾淨淨。

  回家的路上,我告訴父親我有很多文字發表呢。父親說:是麼?你在中學時候發表的那些雜誌,我都好好的收着呢。家裏現在很冷清,晚上我就拿出那些東西,念給你母親聽,她還老是嘲笑你寫得很臭呢,哈哈。

  我選擇了上班,因爲對於熱愛文字的人來說,社會纔是最好的大學。而在後來,我選擇工作、選擇棲身的城市、自己的愛人,再沒有與父親商量過,只是決定之後,給他一個消息。愛人考上研究生,因爲學校開出的贊助費用太高,仔細的檢點自己的存摺之後,無奈選擇了退卻。鬱悶,也整天的跟隨我。那些天,我經常給父親電話,感謝他在我年少的時候,頂住生活的壓力,讓我自由的追逐自己的夢想。在父親的安慰中,我漸漸的爬出那段歲月的泥沼。

  上班了,爲了謀生奔走,土狗一樣,鑽營在人跡中。但是,一直沒有放棄自己對文字的熱愛。只是揮灑自己意願和夢想的場所,從白紙轉到虛擬的網絡上,鋼筆轉換成鍵盤和鼠標而已。網絡,能帶來更多的快感,不需要一紙通知和一眼的鉛字,自己的東西覺得滿意,可以貼出來,不滿意的也可以貼出來。網絡,給與舞臺的同時,沒有給與對稱的責任和義務。這是迄今覺得網絡文學最大快樂之一。春節回家,將自己在網絡上的種種劣跡、對網絡的理解、網絡文學的理解告知父親,父親一臉的不屑,拿出我寄給他的一疊厚厚的雜誌,說:你的水平越來越差了,充滿銅臭氣和腳丫子氣,每天晚上,我都不敢拿到牀上看,只能在晴天,帶着老花鏡,在太陽下看,曬曬它的怪味。

  我知道父親在說什麼。生活,給與他的魔杖已經轉移了,父親在享受生活。

  回北京的前一個晚上,父親端着茶杯到我的房間:你說的網絡真的那麼神奇?你小子真的在上面有人緣?我含笑不答,轉移了話題。

  第二天,上車時候,父親留在車站外,母親在我踏上列車前一分鐘說:你父親想看看你在網上的文字,能爲他置辦一套上網的東西,抽空教教他麼?你不知道,這幾天,他一直嘮嘮叨叨的說這些呢。而且,你看他還臉皮薄,不好意思對你說,今天早上提醒我10多次,要我一定把這件事情給你說了。

  我笑了笑,點頭答應。我知道,父親,成了我文字的一個負累了,我所喜歡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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