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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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真誠面對
 

  (永昌)

  真誠面對真誠,收穫總在不遠的日子。

  記不起是誰的詩歌中的一句了。積醞幾天之後,我越發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寫地鐵和地鐵中的幾個人,一個老人、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孩子。手放在鍵盤上,無端得就想起這個句子。

  第一個是一個老人,坐在西直門地鐵入口下部的臺階上。老人的背很駝了,象是一座拱形的橋,眼神木木的,盯着站在他前方的人的鞋,面龐上沒有悲悽深沉從容,只有一種與世無爭的寧靜和安詳。我轉過到老人的面前,站到那羣張着嘴,一臉悲憫的人中間。老人手中扶着一根棍,很光滑,看樣子拿了很長的時間了。棍上掛着一個白紙黑字的紙板,那些字我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大意我還記得:老人是一個老八路,解放以後,因爲某種原因(也許是政治的也許是生活的也許是經濟的..),被交管系統牽制了40多年,也申訴了40年,然而(中國人文字中的然而總是帶有某種不太希望的預期),傾家蕩產之後,仍然沒有一個結果。而老人現在則爲了基本的生活費用,每天守候在地鐵的繁華區,一邊無言的申訴,一面溫候良心的施捨。

  老人的頭髮已經花白了,和雪一樣。他的後背上甚至有斑駁的折射進來的陽光。站在他的對面,無由的想起《沉思者》那個塑雕,那個支着下顎沉思的人和這個微微低垂腦袋的老人何其相似?可是,他們思考的問題肯定是不一樣的。他的姿勢,是一段依附在地鐵臺階上的文字,袒露一種無法言訴的過去。

  地鐵,已經成爲一張鮮活的報紙,立體感更強了。這張報紙上,記載很多的故事。這個老人,我想他應該是地鐵這張報紙上,一篇精深的文字,一段需要挖掘後才能直達內心的昭示文字。離開之後,我才佩服老人的睿智:閱讀所有平面文字的感覺,遠沒有自己親臨深刻。而他將自己作爲一段文字,放在地鐵那個顯眼的位置,或許會刺痛很多沒有麻木的心。

  我們都會老去,地鐵不是我們年老時候的一個歸宿。地鐵,應該是物質文明前進的一個見證,是一個城市的標誌,是一扇展現真實生活的窗口。而今天的這個窗口,我看見的一切,刺痛了我。我彎腰給了2元錢,匆匆的走了。我怕看見自己的麻木。

  地鐵中,人羣喧譁如潮。

  第二個是個年輕人,在復興門倒地鐵的時候看到的,在狹長的地鐵通道內,龐如無人的唱着自編的歌曲,委婉曲折,即便是輕聲的呼喚,也在通道內激起悠長的迴響。

  其實,這樣的歌手,在北京的地鐵中屢見不鮮。但是,他坐在那裏沉浸在音樂中的神情一下子吸引了我。歌手的頭髮很長,遮住他秀美的臉龐,他的吉他也很老了,看得見頭上纏着的厚厚的膠布,已經被磨得黑乎乎的。他的腳前,放了一個小鐵罐,裏面已經放滿了毛毛角角,幣額不等,甚至還有幾個一元的硬幣,滾到離鐵罐半米遠的地方,在灰白的地板上,孤零零的閃着青色的光。

  地鐵的兩邊貼滿風情萬種的宣傳招貼,那些沒有生命的美女、帥哥一定在認真的聽這悠揚的歌聲吧,要不,爲什麼一言不發呢?

  我隔着三米遠的地方,看着他陶醉的神情,想起他這種愛好能夠養活自己,真是幸福的事情。因爲無聊的追逐,很多人喪失在生活中的情趣和愛好,輾轉於工作、人民幣和虛名之間,很多人美且名曰:責任心。也許,從出生開始,人類就不能擺脫所謂的責任的困擾,在中國這麼多年“恥”的文化的誘導下,我們習慣了對集體、羣體負責,或略自己的性情所在,而將責任奉爲天條。從上古得“知其不可而爲之”到孫先生得博愛,我們在責任的監視下,就如膳板上的魚,跳來跳去,缺水而亡。當然,西方“罪”的文化,自救的文化,在今天的國內,也得到推廣和說教,其中不乏有感染力、說服力的精髓所在。但是,水多了,龍蛇混雜,也會烏煙瘴氣。比如今天的網絡文學,鼓吹個性的同時,沒有意識到自救的重要性,從而最終囚於語言的牢籠。沒有責任,也沒有明天。我相信這個年輕人收到西方這種文化的薰陶的,因爲他偶爾掠起的眼神,泄漏了這一切。我更相信他是一條勤奮的魚,有人格和藝術尊嚴的魚。

  可是,我依然很羨慕這個年輕人。因爲,他可以肆無忌彈的唱歌,他的歌聲爲他賺取存身的人民幣,這就足夠了。如果,我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且能夠養活自己,此生還有更多的苛求麼?

  女友上前給灌子中放錢,我不知道是多少。轉過地鐵的拐角,還能聽見他悠揚的歌聲。遠處,地鐵呼嘯而來,按照既定的方向。

  最後看到的是一個10多歲的女孩子,在西單地鐵。

  女孩子坐在一個20*20的音像上,拉着二胡,《二泉映月》,那種淒涼的胡絃聲一下子吸引了我。孩子的四周圍了很多人,待到前面的人散去,我看到孩子的面前有一張白紙,上面具體的文字我同樣忘記了,但是大意我依然記得:孩子喜歡二胡,但是家中的經濟負擔很重,無法供養她學琴。於是,她自己出來,擺了這個攤子,希望能夠得到行人的捐助。

  孩子穿得很樸素,看得出衣服是從地攤上買的那種,但是洗得很乾淨。她盯着自己的腳尖,睜着眼睛拉二胡。我相信,如果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藝人,拉二胡的話,肯定會閉上眼,搖晃着頭腦,沉浸在音符的跳躍中。但是孩子沒有,她倔強的盯着自己的腳。我相信,這是她的一種質樸,也是她沒有心機、城府的體現。陸續的,很多人,在孩子腳下的錢罐中丟下錢。我也上前,丟下了一元。

  我明顯看到孩子的眼角挑了起來,看了我一眼。我的心頭一下子火辣辣的,象是被滾燙的烙鐵燙了一下:孩子的眼睛中充滿天真的詢問,沒有責怪和驚奇,只有一絲淡淡的欣喜。一元,在那堆錢幣重是份額最小的一個,它的周邊爬滿了五元、十元。我一下子覺得那個一元那樣的刺眼,心中內疚起來,後悔自己沒有將口袋中的20元放下----因爲它現在是我口袋中份額最小的一張。

  我轉到人羣的後面,佇立着,聽了一首完整的《二泉映月》,然後,隨着擁擠的人流,奔向地鐵口。我完整的聽了,是因爲我尊重我給孩子的一元錢,尊重我一元錢得到的收穫。尊重孩子那雙眼睛和她在這裏的選擇。無論生命的幼、老,我們都應該真誠、平等對待,因爲他們都有自己的希望和理想所在。這些希望和理想,是值得尊重的。

  上了車,才覺得自己的眼中潮乎乎的。

  那個沉默的老人在歲月中彎曲的脊樑、那個年輕人悠揚的歌聲和孩子那雙純淨的眼睛,讓我想起“真誠面對真誠,收穫總在不遠的日子”。那些地下的尊嚴,提醒我真誠面對,可以收穫更多的感動。雖然對於更多的人來說,地鐵的真誠是打上引號的。

  手,放到鍵盤上就想起這個句子,想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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