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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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老貝
 

  (ekek)

  他是裹影

  她是鴨鴨

  他們正在尋找老貝

  ——題記

  一、2003年7月30日

  『裹影』

  那看似滿不在乎轉過身的,是風乾淚眼後蕭瑟的影子。

  兩年了,我一直在等。我等的我撓心多疑又偏執妄想,但是再過不久,就會過了最後一秒。時間總是在跟我作對,需要它慢的時候它噴涌而出,需要它快的時候它又戛然而止。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我生疼的搓揉着我遺落在菸灰中的小指,我悲傷不已,究竟什麼在我的生命中是不能承受的,都是扯淡。

  我叫裹影,是個男人,一個不英俊的傻逼,朝九晚五庸庸碌碌。白天的時候,我在呆若木雞的軀殼裏欲哭無淚。而到了夜晚,我選擇天網行空談笑風生,抽一支菸再抽一支,如此這般,這些事實讓我心煩意亂。

  午夜,QQ上。小妞鴨鴨說,她在啃麪包,今天她把頭髮染掉燙捲了。

  我在專心致志的看她發給我的照片。新做的頭髮很漂亮,可……你的眉眼在哭。她的隱隱淚光一如我吐出的煙漫不經心的瀰漫出來,我皺了皺着眉說,你丫傻不傻呀你。

  她的直髮一直很迷人很柔軟,讓我想起風起時的滿天飛絮,陽光下一抹金屬的光輝,那飽滿的光線使冰都爲之溶化。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她現在的頭髮,而且她和我的等待毫無關係。

  鴨鴨沉默了。我想我聽到了不知是誰的內心泛着的一聲哀鳴。嘟了一聲,她從QQ上消失了。

  我看到我手指間撩繞着的煙舞飄落下來,一片死寂的如同牆壁烙印夏季悶熱的灰。

  電視裏的首席天氣預報員說今天的上海天氣是六十年來最熱的一次,三十九度六。六十年一個甲子,我在希望一個奇蹟,我頑固着瞪視着那個電話,然而在悄無聲息裏我的幻想正在破滅。然後我抽一支菸再抽一支菸,還是這般,直到最後一秒。

  我很百無聊賴,我很鬱悶心煩,就這。或者只是因爲寂寞。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用寂寞這個詞語。我完全可以用麪包來替代,然而我說麪包的時候,你肯定不曉得我是因爲想表達寂寞。

  儘管這個詞語實在有些氾濫的不懷好意,我的潛意識也許在告訴我,這時也應該用麪包來填滿我空虛的胃,不用你來提醒我,我曾經是個醫務工作者,我明白心和胃的距離,我曾經以爲我的心和我的胃應該是同樣的以物質生活爲基本需要的,但我現在已經不很在乎。

  我發現這個世界只有一扇窗子,我想從那裏跳下去。

  我下定決心,打算從此以後沉醉於我賣藥銷售的低頭苟且生活,就像我左手腕上的那支SWATCH手錶那樣精準摳門蠅蠅苟苟斤斤計較。一個人可以是一次天黑,然後還有然後。

  再次點一支菸。明天可以拿電子單位計量器具來量菸灰的重量,然後再換算成菸缸的菸頭數字,再計算我可以用多少時間走過最後我等待的一秒,想要的成爲的可以的離開的忘記的我的最後一秒鐘。

  快過午夜了,我沉默如金的烙在椅子上不得動彈,地球的引力如此奇妙,它將我失重的回憶統統清理。

  現在是2003年7月30日23點56分,我決定忘記這個時間,因爲這個時間我想起了一個女人。

  其實2003年7月30日23點56分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因爲作爲被等待的她,我已經確定她不再出現,我突然間發現自己不能放肆的哭笑,精彩只在眼前一秒,開始後註定結尾,隨時湮滅。

  QQ又嘟的一聲響起,鴨鴨的腦袋又亮了,明天我來上海。

  幹嘛?我打過去。

  ——尋找老貝。

  『鴨鴨』

  凌晨無依無靠,只想無理取鬧。我叫鴨鴨,一二三四五,咿呀咿呲喲的鴨鴨。

  我是一個女人,我喜歡胡說八道,我喜歡從我嘴脣而出的各種漢字排列一氣的混亂狀態,把人說得頭暈眼花,其實我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而且我喜歡哭,無序的或者有序的,哭的自己也心煩意亂。

  老貝消失了,而我無處可逃。我不知道作爲一個人,他爲什麼會突然之間沒有音信,突然遁形。

  我只能用很多回憶來喚醒自己。你看,城市多麼匆忙,我們在這裏行走,甚至來不得回一下頭,去看看來時的腳步。而悲鳴的是,我和老貝根本沒有腳步可以去尋找。

  我一直都以爲自己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我已經忍耐了三個月零四天,我很難過。難過的關鍵在於今天我突然發現自己記不清那時候老貝對我說過的話語。這下對我打擊很大。

  今天早上的時候,我跑到一個叫做“金色年華”的地方,叫了一個最爲出色的髮型師,幫我做了頭髮,然後在隨後的八個鐘頭裏又染又燙大哭特哭,髮型師是個很帥的哥哥,叫做Jacky,他嚇壞了。以至於他拿着我的數碼相機拍我的照片的時候,我發覺曾經美麗的自己變得難看和憔悴。

  我總是生活在謊言中,而這種謊言多數都是我自己製造的,這樣很傻。何必呢,我又開始騙自己,難過就難過唄。生活中已經充滿了太多謊言,自己如果還是堅持不懈地騙自己就不那麼好了。我在撒謊,我是難過,但不是因爲記憶力。我總不自覺地騙騙自己,這樣很不好,我也知道。毫無疑問的,我到現在還沒能改,這就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自己不是個很有決心的人,不過應該是個騙人的高手,因爲如果想騙倒別人,首先要騙倒自己,老貝曾經那樣說過一句,這,我做到了。

  這個時刻,我在聽Lush的《When I Die》,聲聲入耳句句揪心。Cause when I die,die I’ll see you again.……I look ahead and make no sound .My love was there, I only stare.我知道那樣的行徑的確傻氣,我已經22歲了,還有什麼想不明白,沒有什麼人不可以離開,這在我曾經的生活裏已經明知故犯的多少次我還執迷不悔麼。探戈就是探戈探戈走,三步五步總要回一次頭的,倒退不是倒退的那只是舞步。我正在感覺到曾經的歷史在我蘭寇的睫毛膏下扭着屁股走路,令我厭惡非常。

  午夜的時候,我告訴裹影我要去找老貝。在他看來,這彷彿是一個顧影自憐的女孩在悲秋傷月的尋找情人。而我嘔心瀝血的哭,他怎麼會聽得見,只有老貝,我一定要找到他。

  二、2003年8月4日

  『鴨鴨』

  有些人相信,除了那原始大欺騙外,在每一件事中都有專門針對他們一個小騙局上演。這就像:當一個愛情劇在舞臺上演出時,女演員給她的情人的裝模作樣的微笑中還含有一種特別隱蔽的給樓座最後一排一個特定的觀衆的微笑。

  我想說什麼呢,在我呆在上海的幾天裏,我不厭其煩的對裹影訴說我和老貝的事件。彷彿這似乎已經成爲見證老貝曾經存在和我有理由去喋喋不休的藉口。

  千萬次的夢裏,我看見老貝站立在這條黃浦江畔,悄無聲息的溫暖呼吸,他的笑容裏有哈根達斯的味道,我記得他在電話裏面,他承諾的一個曖昧約定。而現在,我在懷疑,我懷疑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

  我還是一個學生,來上海的理由很簡單,我對我媽說,我報了同濟的考研班,然後順理成章的飛到了老貝的城市。我是學金融的,我對物質生活很敏感,我不曉得我這樣做是否值得,彷彿在這個鬱悶的夏季裏面,尋找老貝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以用來證明我在半年裏不是隻會大哭的行屍走肉。

  尋找是件勞心勞力又極有可能勞而無功的苦差事,方向的迷失經常使我徹底投入黑暗不能自拔,因此,我常常插上想象的翅膀,給自己的尋找過程塗上一抹亮色。

  我記得老貝說,他住的地方在上海虹口的公安分局的後巷,我就天天揹着書包,從五角場趕到上海虹口,在每個公安分局的後巷張望。這樣的工作相當疲累,猶如大海撈針,天知道,老貝會在哪個瞬間突然出現在我所站立的地方。然而我在尋找的過程中,卻天天幻想我能找到他。

  裹影在這幾天的尋找過程中一直沒有說話,他的沉默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他只是問我了一句,你找到他,以後呢。

  以後呢,我腦子卡了殼,他媽的天知道以後怎麼辦,我對裹影說,我只想把他找出來,僅此而已。裹影皺了眉頭,充滿疑問的看着我。

  我非常清楚一切精神現象,都是真實的可有一種情感總無法驅走,囚禁似的孤獨而且自我又卑賤可憐。我們所見到的作過的說過的,一切統統徒勞無益。

  虛構可以使現實更加真實,爲了讓自己的愚蠢行爲顯得悲壯些,我會給自己一些繼續下去的理由。我繼續對裹影說我和老貝的故事。

  怎麼說,我和老貝是網友,我在兩年之前陷入一場不可自拔的網戀,老貝是個大我6歲的上海男人,聲音好聽性格溫和,那時候在銀川工作,他經常給我寄一些例如枸杞一類的補品讓我煲湯養顏。他家境殷實還有個經理頭銜,當然這些我都是聽他的,對此我深信不疑。我們擁有美好距離感的愛情,這讓我心悶不已常常獨自啜泣。

  老貝有個妹妹,叫小佩,她和她的丈夫對我們的愛情投以支持票,並常常給我們搭線建橋。說到這裏,好像有點不對勁,我好像把最重要的部分給漏了,那個關鍵人物是老貝的母親,一個脆弱的可憐的上海中年女性,對她唯一的兒子的生活幹涉到每個電話的來源都查個水落石出的地步。她就是那個童話故事的巫婆角色,世故跋扈尖酸刻薄。然而老貝是懦弱的,一在於她母親要命的嚴重心臟病,說說就可能給氣死了,所有人對她都小心翼翼,包括可憐的老貝和小佩;二其實就是一個事實,老貝的本質就是軟弱怕事,這彷彿也構成我迷戀他憂鬱迷人溫和細膩善解人意性格的另外一面。因此,我時常也刻薄的猜想,連老貝的內褲都會是從銀川寄回家給他媽洗的。

  我少年夢想的愛情是絢爛而孤獨的,戲劇色彩濃烈,比如白雪公主,比如灰姑娘。所不同的是,她們的王子輕而易舉的克服磨難,然後從此過上幸福生活。而我的結局是啼笑皆非,也許也不能被稱爲結局,那那那是什麼……海的女兒裏面蒸發的可是義無反顧獻身悲情的人魚,而這次是作爲我的王子殿下的老貝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按照常理,美人的命運大多浮華喧囂。紅顏薄命,我那麼歪歪嘴安慰自個兒。我沒死,我也快被這兩天蹲公安分局門口給折騰慘了。而身邊的裹影先生,我猜想,他一定竊笑不止,懷疑我大腦的結構,然而作爲挽救祖國花朵的他,大義凜然的陪在我身邊,我看着他汗流浹背的和我一同尋找,我真他媽莫名其妙的憎恨他。

  我和老貝在一起的時候,他說,他有黑色的眼睛,眼睛裏面有嵌入的玻璃碎片。他說如果我看見他一定認得那雙眼睛。那麼,碎片是誰給予的,他媽還是我。也許我根本沒和老貝在一起過,這些懷疑在時光的記憶河流中無動於衷着。

  如果、也許、可能、差不多,這些副詞我很常用,我是個想先立於不敗之地的小女人。我在想,如果我愛上一個男人,那肯定是件極端偶然的事情,而且絕不蘊含必然。有關於愛情的回憶是一座房子,裏面有許多讓我不可質疑的混沌,我找啊找想尋覓到光明的出口,即使消耗殆盡。這回我是不是快歇菜了?我還是不甘心。

  『裹影』

  這幾天,我被這個發了瘋的廣東小妞給折騰慘了。比如說這次,她的出現,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是個謹小慎微的上海男人,這次我卻義無反顧的悲憫了那小妞一把。我理解的悲憫,不是說你對他人的苦難表現出多大的同情心,而首先是看你多麼關注自己的生活。那的確應該和我結束等待的那個女人有關。

  我等的女人,叫影。現在你知道我爲什麼叫裹影了。有關於愛情的那個女人,在我要忘記她後又一次緊貼覆裹,落於青天白日我頭頂每一絲如火如荼的陽光,浮在黑燈瞎火我觸到意淫情人頭髮的指尖,如影在每次我下班回家後見到沙發的那刻,隨形在敲擊鍵盤時那抹紅雙喜的煙起……

  鏡子前,我摸摸自己的臉,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老了,那些夜裏月亮的影子越來越深的把光陰都貼在我臉上。人總處於某種趨勢,真理好像不應該高速公路上狂奔,記憶的DNA基因鐵定螺旋式發展。我對此心驚膽戰。

  兩年前,我跑去偏遠的破地兒,送那個叫影的初戀情人去結婚。我不知道那算犯葛什麼了。

  在她婚禮的儀式上,那個她和她那個土財主接吻的瞬間,我看見那個躲在陰翳裏的青年,執着的對愛情絕望着,單薄的軀殼斑駁陸離,直至蒼白的影子碾碎成了風中的塵埃。他把身體狠狠死抵愛情的心臟,他把手指深深扎進埋葬時光的眼睛,他淚流滿面的吶喊承諾,他說,他再等她兩年。

  你可以想到,那時我只是一個地段醫院的住院醫師,岌岌無名毫無前途,除了滿腔感情我一無所有空階佇立。那時我不知道我大腦溝回出了什麼毛病,被一個天大的謊言,一個叫做愛情的玩意兒戲弄的如此純情。

  年少時候,我讀凱魯雅克讀金斯堡,我把自己想象成那些在路上無畏的自由勇士,現在我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離故鄉太遠。那些夢想在兩年之前就統統化爲泡影,我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很多路我走不了。很多時光回不去,很多事情再也不再。我手足無措於似水流年的往事追憶。離愁別恨歲月童話淡淡淒涼輾碎在密集回梭中。審慎的講,我那時還想去擁抱一場幻覺。這樣那樣傷心喜悅的幻覺,最終無一漏網的破滅,其實也在我料想之中。

  然而,我是個充滿幻想的小男人,我的劣根性使我依然欲蓋彌彰的去相信去等待。這個倒和那傻丫頭鴨鴨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至始至終都不曾去嘲笑她。現在我心平氣和,告訴自己也曾經荒唐過,然後就會很滿足,把自己也當成條拯救花朵的男人了。

  那個女人影很早以前就告訴我一定要活得象個人樣,這句話我印象深刻,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以勵志。在後來的兩年內,我放棄了所謂醫務工作者的頭銜,改行買藥跑銷售,卑躬屈膝的蜷縮在哈腰點頭的人際關係裏齷齪不已卻安之若素。不過,儘管水流雲在灰飛煙滅物是人非,隨着韶華虛度,我對自己的理解越來越寬容大度,從竭盡全力追求物質生活和感官享受到現在淡淡倦倦心安理得。

  我想說什麼我突然忘了。活着是不容易的,生活中總是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所以我們得儘可能地享受每一天。這話聽起來耳熟吧,現在我沒事就練嘴貧她,既教育了別人又陶冶了自己。我常常消遣鴨鴨,說丫腦袋還真和我一樣變態,你說你這尋找老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有意義沒。沒意義她爲什麼還找呢。沒意義我爲什麼還等呢。我們這樣的存在彷彿對這個世界毫無影響。如果我對世界一無幫助不能影響什麼,至少美國還是會打阿富汗,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我總是覺得自己對人類文明的進步是負有責任的,如果我不在關鍵時刻幫全世界人民一小把的話,我會譴責我自己的,我是個很認真的人,對自己的譴責總是很刻骨銘心。同時我又是個善良的人,中國人民的優點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當然我得加上一個條件,尤其是在鴨鴨那樣漂亮單純的小妞面前,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恬不知恥,雖然這樣我混的的確有點那個什麼。

  找唄找唄,每天她放學我下班朝九晚五後,我們都汗流浹背的在虹口的那段到處尋找那個叫做老貝的男人。從單純的瞪眼睛辨面孔,到後來的登貼尋人通緝,多少有點像我兄弟黑郎中們在電線杆子上貼性病廣告的傻逼樣兒。當不那麼光明磊落逼成了習慣,我可以不再肆混網絡沒事瞎貧嘴,吹着空調培養關節炎,還可以享受一下天然桑拿,毛孔舒張出一頭汗,那個舒服。

  我想被人知道了我這樣盡心盡力的去尋找老貝,應該不算變態吧,最多有點招我自個兒煩。無法逃避的霞紅滿天,模糊了我們撲來沓去的尋找過程,光天化日之下我與鴨鴨盲目奔走如影隨形。我倒發覺這突然成了一種樂趣。那感覺挺妙。

  三、2003年8月8.日

  『裹影』

  我迎着這個城市絢爛的燈色睜開了眼睛,我覺得空氣清新,對面是個美人兒,她是新來的同事,額角光潔眉目如畫,看上去思想單純青春逼人,這比什麼都要我的命,不是說我老氣橫秋滿目滄桑,而是看見她時,我似乎能感覺到自己骨骼的鬆弛,肌肉也鬆散開,我突然害怕自己的衰老,那種感覺非常不好。現在。我沒有必要介紹她叫什麼,只是我覺得和她坐在一起真的彷彿就簡單美好,就是那樣。

  沒一會兒,電話響了,鴨鴨的。一個多星期來,我頭一回覺得煩人了,上午我和她吵了一架,發生了些事兒。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我的生活其實非常有條理,在什麼環境下都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並且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現在我異常矛盾和迷茫,我神色落寞的對着個水靈靈的美人兒枯坐,居然煩躁起來。

  我說我說,其實是我發覺自個開始跑進了一個噁心的老段子裏去了。比如說,在這些天裏,我和鴨鴨在尋找老貝的過程中培養了革命情誼,而且還日久生情,甚至響應了江總書記的號召與時俱進了。

  你說你說,面對那些變着花樣翻新的物質世界,我心懷敵意不思進取,還光明正大的虛僞着跌進了這麼一個心懷叵測自己釀造的陷阱裏,我能不噁心自己麼。

  鴨鴨那丫頭來了舉目無親的這城市,天天和我住一塊兒。我操,還真信了我是個正人君子,於是然後結果,我勉爲其難的還真當上了一把正人君子。那幾個夜晚,我心術不正輾轉難眠,我是個男人,這當然屬於正常的生理反應,我猜想那丫頭也沒好好睡着,一直翻身來着。我滿腹辛酸的想,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都是偏執型智障。算了。還是我居心叵測惹的禍害。不能亂啊,尤其是此時,在老貝影子的籠罩下,我給自己還加了一個“倫”字,我就那樣天天齜牙咧嘴的睡去,從而實現我自虐的快感。

  我感到異常荒謬,想到這個夏天每天朝九晚五後拿着放大鏡去尋找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而且還一無所獲,真他媽事兒。那種頹廢的情緒就籠罩了我。當然不止這些,說的我心煩了,那是因爲我發覺自個兒開始越來越像流氓了。我感到害怕,害怕當一種問題萬一出現時,我就一損俱損徹底報銷了。

  當然,我想說,我現在我這次變異的情感屬於危險的單相思,僅此而已,也許是我很久沒泡妞了,突然間一種長久的信仰破滅之後,面對一份可以落井下石乘人之危垂手可得的單向情感急功近利了一把。

  在這個忙碌喧囂的城市,我選擇了匆匆忙忙的尋求我那未完成的影子。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的影子究竟是什麼,是在我生命中消耗乾淨的女人影,還是我恬不知恥的自戀感。

  人生之最大境界就是以退爲進,以不變應萬變。而事實上,那樣的行徑讓我覺得表情悽慘情緒惡劣。現在我的混亂,在於面對的表現象是一隻老鼠面對放在鼠夾裏的肉。而尋找老貝的單純女孩兒鴨鴨是我給自個兒混亂布的鼠夾,我不敢想,也許我真想好好修理一下自個兒的神經組織了。

  回到鴨鴨的電話。她說她找到房子了,馬上會從我家搬出去,行李她已經拿好了,現在和我支一聲。

  我唔了一聲,沒話講,我說,好,您趕緊走人,我感激不盡。我不知道我爲什麼那樣說,這個消息,也並不是史料不及,但是電流一般的使我寡淡了半分鐘。一種輕鬆和落寞同時席捲了我,直到掛了電話,我感覺異樣,因爲鴨鴨的沉默。

  當然,這不妨礙我和對面那個美人兒開始談笑風生,我可以安安心心的繼續我的匆忙正常生活了,我沒有必要無緣無故的給自己沒事兒找事兒,可我鬱悶個什麼勁兒啊我。

  尋找老貝那事兒,給我的唯一教訓是:現實的完美不在於假模假式的細節的營造,對了,還有,我很可能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假流氓,就是那樣。

  結束了,結束了,就這樣結束吧。當然這樣沒味兒的結束,是比抽我一巴掌還讓我難受,如果你要我說,我也可以信口開河,瞎編胡造我和她後來怎麼怎麼了,直到你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然而現實終歸是現實,就是有些事兒憋着憋着,你讓我怎麼着吧你。我在乎的只是事物的表象,或者說是我能真真切切抓住的東西。唔,我那麼安慰自個兒,心裏的確舒服了些。

  鴨鴨的故事中永遠只有一個主角——她自己。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人包括我和老貝都只是陪襯,充其量也就比舞臺後面的帷幕多一個人形而已。我回家的時候,鴨鴨還沒走,她拿着行李站在門口。我就這樣面容寡淡的走了過去……

  說到這裏,我知道你憋久了,也希望我一個大噴嚏能打出抒情的味道,請允許我不懷好意的退出。

  『鴨鴨』

  其實人的一生就是在演戲,雖然這句話很惡俗,但它的確非常有道理。

  我找到了老貝,我想這句話,是你愛聽的。在近半年的想念和近十天盲目的尋找之後,我不但找到了他,而且還惡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這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見他的時候當場愣在原地,我的失措是顯而易見的。

  我是學金融的,不妨礙我對文字的愛好,小時候看多文藝小說,我深受其害,滿腦子風花雪月,一肚子浪漫遐想,即使在尋找老貝的過程中也不離不棄堅持不懈,我想那是愛情。

  我盯着老貝,不哭不笑也不說話,我的腳不會動了。看着他,我真哭不出來。這場合我是應該掉兩滴眼淚來博取同情。或者也應該去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兒,他媽到底怎麼了他,然後再放聲大哭,哭得他肝腸寸斷心膽俱裂。可是我所做的,是爽快的扇了他一巴掌,扭頭就走。

  其實見他的第一秒鐘,我感到了傷害,原先的不輕易沉澱的疼痛席捲上來,那時候,我就覺得我他媽就應該立馬跳進黃浦江,而不是這些天裏沒完沒了的受傷,沒完沒了的掉眼淚。

  在結果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釋放,就在我打他那一巴掌的時候,我感覺消耗完結了,那種細細密密的疼痛在一個響亮的巴掌的動作裏乾涸了。

  以上我編的我和老貝見面的場合和結局。你可以鄙視反駁我,因爲我撒了慌。

  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你在不能確切把握對方理解力的時候,要麼承認,要麼沉默,千萬不要撒沒有必要的謊,也不要尋找任何藉口來洗刷自己,否則,你的真誠會在人們心中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脆弱。我不在乎,何況如今意淫已經是種時代的美德。

  我一直認爲被傷害後,會有兩種可能。第一是你什麼都不在乎了,愛怎麼活着怎麼活着,別人怎麼樣全跟你沒關係;第二是你對什麼都比以前在乎得多。可這兩種可能的共同之處在於,你會覺得,麻木不仁可真是好。

  在麻木不仁的幻想之中,我可以在我所扮演的角色中爲自己找到一份可靠的心情,我的這份心情和我的需要息息相關。而且,我總能爲自己的這份心情找到一個非常貼切的藉口。讓你不得不相信,這一切只是一個遊戲。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我的王子殿下老貝同志,穿着正式燕尾服站立在我身側,陽光燦爛中我把手伸給他,他留在我指上一隻戒指,人卻無影無蹤了。我大喊他的名字,可誰也不告訴我他在哪裏。最後一刻,我看到人羣中消失的那張臉,居然不是老貝,而是——裹影。

  這個瞬間的與夢境凝望的一剎那,莫非我對裹影產生了感情,莫非我的自戀情結又在作祟,莫非我的尋找是一種可笑的錯誤。明白那個事實讓我憂傷了十分鐘之久,我想象不出錯誤這個詞彙能給自己帶來這麼長久的耿耿於懷。

  就這麼點兒時間,發生了多少事兒,我連明天什麼樣兒我都不知道。不知道算不算太晚,也不知道是喜是悲。生活就是這樣,有太多事情等你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看到了裹影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吃飯,相見甚歡。突然之間,我內心很是感傷。我什麼也不說。何況剛纔我已經找到了房子。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也許我會比別人沉溺的更深,我怕自己再次泥足深陷,我不敢回頭張望,我打了電話,告訴裹影我的決定。

  我沉默了,因爲我想起了我夢中和裹影結婚的那一刻,一秒鐘以後我發覺自己羞愧難當,於是第二秒鐘我選擇了自動消失。

  裹影回來的時候,我還沒離開,究竟是我心理作祟還是什麼,我不太清楚,你只是看到他面容寡淡的向我走來。

  故事該結束了,也許你會覺得暈頭轉向過的才叫精彩,而像這樣自生自滅的結局,很是T—M—D!你要沒氣得直跺腳,我也許可以吻吻你的鞋舔舔你的襪子,原諒我得力不從心了。在那個夜晚,我看不見疾馳而過的暗夜影子,而那個影子或許又在繼續他的錦衣夜行,也許生活本身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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