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樓)

　　離開寧夏已經有整整一週時間了。一週，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週，可以做很多事情，一週的工作可以做出個企劃案，一週的旅行也能去個遙遠的地方……而我用這一週的時間思念，點點滴滴，晶瑩剔透。我已經離它很遠很遠了！

　　拿着剛剛沖印好的一疊相片，反覆不厭其煩的翻看，於深遠的夢境中尋求一絲欣慰。藍的天，白的雲，黃的沙，我終究是見過的。

　　當然，照片看完，要立刻藏好，要是被媽媽發現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一、起因

　　“媽，我10月2號就走。”我實在沒有勇氣看着媽媽的眼睛，只能在電話裏說。

　　“安徽黃山？和單位一起去？很多人？真的？！”

　　“真的，真的，那麼遠的路，我自己肯定不敢去！”

　　“你有什麼不敢的，又不是自己沒出去過？”話雖是這麼說，仍有些許半信半疑，“不是媽媽嘮叨，你太小了，要是你結了婚，媽媽就不管了！外面太亂，你一個小女孩……”

　　“好的，好的，我一定小心，不和同事走散，自己不去危險的地方，不瞎出主意……好的好的，一定。我8號晚上回來……”我匆匆掛上電話，心裏還撲通撲通的，還是沒有完全具備做壞事的資本！

　　就這樣，我帶着父母的叮囑，攥着一張開往寧夏的火車票，出發了。

　　我容易嗎？整個逃亡的過程都是我自編自導自演，從開始滲透出門的消息，到正式通知，以及買車票和準備與去南方截然不同的衣服，每走一步都要足夠的勇氣和智慧，所謂鬥智鬥勇了。

　　我挺能理解父母，他們想留住我的心情和我想出去的心情完全相同。我向往自由，自由的天地、黃沙、戈壁、荒草、枯枝、一個人……說到底，我向往的還是離開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城市的感覺。只要是離開，去哪都無所謂，安徽和寧夏於我沒有區別。然後再疲憊的回到家，發覺家是那麼溫暖。雖然是在離開，卻是爲了更進一步的接近。

　　二、旅程

　　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算算我的行程，離萬里路還遠着呢，所以我還能有很多逃亡的經歷。於此。我樂此不疲，哪怕用盡我所有乾糧，耗盡我所有力氣呢，也拼得一場夢，存在過。存在的，就是有意義的。

　　火車一站一站的行駛：沙城、張家口、大同、呼和浩特、包頭、臨河、烏海……隧道一個一個的過，足有五十幾個，山一重，水復一重。窗外是無盡的天地，於我眼前展開層層的波浪。遠的山、近的山、晴的山、暗的山，山山不斷，迢迢漸遠。

　　黑了，進山洞了。

　　復又亮了。眼前豁然開朗，已是平原。原來，愛極了山，喜歡山的影，經過幾個小時的山川隧道，乍見平原，又覺平原雖是原來的平原，又有些不同了。

　　我想，不論什麼，即使是個夢，也是由許多美妙的瞬間構成。而我這個斑斕鮮亮的夢就有很多這種時刻。第一個，於次日甫一天亮便開始了。

　　夜間行車是很無聊的，窗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偶爾方向轉對了，窺見月亮，才能辨出不是在隧道里。車廂裏安靜了，我偏是不慣旅行，夜不能寐，只得躺着看鬼故事，聽着列車員每個三兩小時便報一個地名。

　　天，有些微明，或許是陰天，晦暗不清，只覺光禿禿的，遠山近林象未着色的畫卷。然後，又亮了一點，密雲高高的。再亮，我的呼吸逐漸遲緩，大自然的神奇壓住我的胸膛，天與地平線在極遠處重疊，沒有任何障礙物。天高地闊間迴盪着渾厚、蒼涼的異域景色。這就是常聽說的戈壁了！

　　我有些激動，千辛萬苦終於看到這片高遠自由的天空了！白茫茫的天底下，黃沙，荒草，一望無際。高速行駛的火車在此刻模糊了時間與空間。如果能下車，在其間走走就好了！我想，回去和朋友們描述，她們一定會羨慕死的！穿陰山、渡黃河、過公墓羣與延綿千里的戈壁，已漸看到賀蘭山的身影，與我想象中的一樣，龐大、朦朧、神祕。

　　日已穿過雲海，照在山巔。鎮子是依山而建，山是依于山脈而高於羣山突兀一支。山頂已有陽光洋洋灑灑的照遍，濃霧散盡，露出本色。山腰下直至小鎮還隱藏在霧氣裏，形成一道光圈，蔚爲瑰麗壯觀。鎮上公路隱有汽車穿流，在一點寂靜的山林仙境中覓到現代都市的節奏感。

　　久久望那山，飛雲流霞，霓虹帶雨，一派西北秋山的安閒模樣。聽說每年自11月到轉年4月都是風沙肆虐，即使這樣封閉的車窗也能刮進來，使桌面蒙上一層厚厚的沙土。那種搖撼窗子嘶啞恐怖的風聲雖然可怕，但在我這個生長在沿海城市的人來說，也覺新奇。想是無緣得見的，沒料到，返程時機緣匪淺，漸進內蒙境內時，天地混沌一片，風裏卷着沙的流動趨勢，比上奔馳的火車速度。能見度也降到極低，100遠的陰山都忽隱忽現。原想賀蘭山的朦朧是常年的積霧所致，那時才明白，蒙在山上繚繞的不是雲煙霧氣，而是漂浮在空氣裏的細沙。

　　三、沙湖

　　在寧夏的第一站，是位於銀川市郊的沙湖自然風景區。其實，我一直對於旅遊區不屑一顧，經過人力的雕琢，人聞景觀便多於自然，到了西北就是想看看沙漠、荒涼。但是，火車上，與當地人閒聊，他們極力推薦沙湖和沙坡頭——塞上江南的兩個力作。據說，沙湖的湖有四百餘畝，面積比西湖要大。

　　兩個地方的特點都水與沙相連，沙湖連着一片不算廣闊的沙漠，沙坡頭是黃河沙漠，自然還有牛皮筏子。我怕水，筏子是肯定不會做的，於是選了沙湖。

　　到達沙湖是10月4日的事，經過一天的休息，體力完全恢復，鉚足了勁徒步沙漠。清晨，風裏還帶着水的冰涼。隨着人流進園，然後乘快艇越水上岸。

　　一叢叢的蘆葦蕩迴旋於水上夢幻，使得水域千奇萬變，不見來路，不辨去處。快艇飛逝，似如梭的光陰。四處皆茫茫，上下俱瓊碧。三維六面十方，衝擊視覺感官。

　　棄舟登岸，入眼一卷金黃的圖片。一片沙，沙坡高處人頭攢動，人潮如涌，於乾淨的細沙點綴密密麻麻的斑點。其間，駱駝成排接送遊人到高坡的纜車。

　　我是一步步走上去的，和衆人擁擠着排隊，滑下高空滑索到達無人的沙漠深處。

　　由於陰天，遠處的賀蘭山不甚清晰，但隱約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輪廓。山的陰影下，是一片水稻田地，再近便連上沙湖的水域。回過頭是無盡的沙海，海上一波連着一波，浪尖與浪尖夾着不低的沙谷，遠望斷斷續續，好象是很平坦，當走到近時發覺每爬一次谷低到谷尖都是非常吃力的。

　　乾脆坐下，躺在不算明媚的陽光下，但願此生常不醒，在這裏睡上一世也無妨！

　　四、豔遇

　　還沒到寧夏之前，就聽說那邊的人很淳樸，如果你要是在問路，當地人熱情得恨不得帶你過去。於是，我就這樣問了路。

　　“請問，鳳凰電影院怎麼走？”

　　一個年輕男子，敦敦厚厚的，不象壞人，“就前面了，不遠。我也要去那，我帶你去吧！”他上下打量我，“是外地人吧？一個人來寧夏？”

　　“是啊！”

　　“哪裏人？”

　　“天津。”

　　“呦，可真不近！我去過很多次天津！”他搭訕着，“要做車去哪？”

　　“西部影視城。”

　　“我經常去，特別熟悉。反正今天也休息，給你做一天導遊吧！”

　　“……”

　　開始以爲他在開玩笑，後來當真和我一起上了長途車。後來，在電影院約的朋友給他打來電話，他爲爽約找的理由是：我天津來個朋友，今天帶他到處轉轉！

　　他一臉厚道的笑容讓我漸漸放下了戒備，和他一路閒聊，倒也解除不旅途的寂寞。到了影視城，又遇到了他的朋友。於是晚上一起吃飯，在當地結識了不少的朋友。直至回到家後，他們還不斷打來電話問候。可見寧夏人的性情，不得不信。

　　五、影視城

　　本來是不想去的，聽說象羊圈。但是，人家說不可不去，是個特色。去了，果然象羊圈，是個富麗堂皇、充滿黃土高破自然氣味的高級“羊圈”。

　　背景是賀蘭山匍匐的巨大身影，進門便是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的西北民居。在這裏曾經拍攝過86部影視作品，較爲熟悉的《紅高粱》、《大話西遊》、《老旦是一棵樹》等等。此刻，正有三十集武打電視劇《易水寒》正在拍攝。

　　站在黑峯老妖出沒的黑峯嶺上，溶入了一種電影的真實氛圍。現在，我腳下的這塊地，就是電視上“天崩地裂”的現場了。之所以用“塊”這個量詞，是因爲它只有十幾平米的地方，中央有一縫，“天崩地裂”時，有兩輛重型卡車沿軌道拖動，形成當時的場景。

　　轉過老城，又入新城。新城完全是仿古的街市，做買做賣的無一不全，每個場景都能找到熟悉的感覺。由於有了遊伴，所以照相不再是件困難的事。《大話西遊》裏蜘蛛精洗澡的三不洗澡堂、水簾洞、牛魔王娶親的地方以及比較經典的紫霞與至尊寶擁吻的城樓，都留下了片刻瞬間的記錄。

　　新舊二城外圍有天然鴻溝圍繞，中間又有一曲線鴻溝分隔，二城各佔一隅，高空俯瞰是一個真真的八卦圖形。影視城背靠賀蘭山山脈，前有公路，是一個極佳的風水寶地。近年來，來此旅遊的客人成千上億，由於是影視基地，海內外名人的足跡也不勝枚舉，故此喜歡此風的蜂擁而至。說不定，走着看着，坐在你身邊喝茶的那個人就是你喜歡的明星呢！

　　六、衣食住行

　　來到寧夏，不吃羊肉那算是白來了一遭。最好吃的是爆炒羊羔肉，惠安堡的極佳。羊是鹽池的，肉鮮無腥羶味，據說是當年上繳朝廷的貢品。手抓羊肉也是當地的特色，大塊煮熟的羊肉切成厚片，沾着蒜泥吃，再來上一瓶口味醇厚的西夏啤酒，那味道真是言語無力描述表達的了。想我每餐二兩的飯量，一個人一次吃下四兩手抓羊肉、一盤炒羊肉、外加一碗燴揪面和一瓶西夏啤酒，可見味美，也顧不得食量有限，吃下去再說！

　　以前有人說過，一個城市和另一個城市之間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只是當你不用眼睛而是用心看這個城市時，你才能發現他內在蘊涵的別的城市所不具備的特質。

　　寧夏的省會在銀川，也是我此行食住的地方。貫穿新城老成的北京路是全國最長最寬的八道市內公路，這是銀川人引以爲豪的，就連坐上出租車，司機也會介紹這一全國之最。好在，銀川市很小，公交車也只到二十幾路，無論去哪，都可能繞到北京路和市中心的步行街，就算打車在市區轉，也絕不會超過十塊錢。

　　記得，是在快要離開時，到市內的一個專門賣土產的商場給朋友買禮物。當時問一個婦女怎麼走，她告之後，已經走出200多米，忽聽她在背後邊喊邊追來，又補充行路的路線！

　　我住的房間，每天晚上都能看見月亮，因爲樓層較高，我也索性拉開窗簾，枕一枕明月入睡。夜半醒來，迷迷糊糊以爲在自家的牀上，然後想到原來身在異鄉，明天我還要出去玩呢，於是又高興的睡下。

　　每天都睡眠極好，清晨早早起牀，趁着涼沁沁的微風和漸漸暖和的陽光，拿着地圖，隨處走看。

　　七、賀蘭山

　　柯蘭經有云：你若呼喚那山而山不來，你便該走向它。我這一步便從天津來到銀川，只爲了蕭蕭憑欄處的賀蘭山缺和八千里雲和月。

　　本來一路上的疲勞和旅途的寂寞，讓我暫時失掉遊玩的心情，但初見這山時，我便知此行終是不虛的。進山口，灰黃的沙石山寸草不長，高有二三百米，典型的巍峨壯闊的北方山脈。

　　驅車半個多小時才走到開發過的蘇峪口風景區。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北方山溶入南方山的靈秀雋永。俯首爬山，拾階而上，擡頭是繁華蔥鬱的賀蘭，回頭是剛勁突蕪的賀蘭，繁華與荒蕪之間彷彿虛與實般參差在夢境裏。

　　沒有黃山的雲海，沒有泰山的參天，沒有五臺山的佛教渲染，卻有羊腸小路，曲徑迴廊。當風輕輕拂過，遠處曲折的通往谷底的小徑也清晰可見。

　　山山秋色，山與山不同，綠葉與黃葉異，黃葉又與紅葉異。一山望一山更高，到了高處又轉低迴。低處水流涓涓，古樹盤繞，落葉積了一地厚實的軟土。山石林立或高聳或低垂於道路的兩旁。

　　人言：上山容易下山難。可是，上山不容易，下山也果真困難。海拔兩千多米，光是氣息的調整就要費些工夫。山上蒼翠環繞，山下羊腸曲徑。落雁的餘音，流水的痕跡，落花的氣息，都在不經意間顯現出來，然後着意尋時又無蹤影了。

　　其實山與城市的道理相仿，山和山之間沒有太大的區別，若你處身山坳，滿是青的山綠的葉，你也分不出是燕山還是賀蘭山。看城市要用心去看，看山也是一樣，山是有靈氣的。賀蘭山的靈氣在於空闊與蒼茫，至少感覺是這樣。

　　當然，如果是你去看，也許會感覺出別的來。那就是心與心的不同了。

　　八、尾聲

　　回來的一路上，一路的看景，也是一路的想象。彷彿來的時候。

　　到了北京的那個晚上，坐在霓虹閃爍的車裏，一晃一晃的，昏昏欲睡。忽一睜眼，好象自己還在銀川的街頭，然後一樣的憧憬，明天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之後，午夜夢迴，常常到回到那片熟悉了的土地。我想，從此又多了一份想念，多了一份難以忘懷的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