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吳 2001-12-24發表於論壇
 

有些事情很簡單(下)

  一天,若魚約我吃飯。到了酒店,就看見發子身邊坐了一個男人,看上去很斯文、有教養的樣子,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我坐下來,先為我的遲到道歉,然後若魚給我介紹那個男人,是發子的同事,但是職位比發子高,人家是工程師呢。看這場面,我已經心知肚明了,這兩個混蛋在為我介紹對象。一頓飯吃的我渾身難受,終於結束了,我馬上飛也似的跳上出租車跑掉了,若魚還讓那人送我回家呢,幸虧跑的快。第二天,若魚和發子來找我。我對他們說我現在沒有這方面的考慮,發子笑著說,你想找我這樣的,是不可能了,我已經被若魚封殺了。惹的若魚對他一頓拳打腳踢。這對兒活寶!我告訴他們,對我來說,找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沒必要瞎操心,到時候我會自己找的。若魚又用手指戳我的腦袋,然後無可奈何的去廚房准備午飯了。剩下我和發子無言以對。很多時候,當房間裡只有我和發子兩個人的時候,我們就沒有話題,不象平時三個人在一起時那麼自在。我經常能感覺到發子在看我,用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目光,通常我選擇忽略。若魚在一家公司做經理助理,每天打打文件、發發通知。她說自己就象是經理的保姆,什麼事情都要替他安排,甚至有時候要給經理排與女人約會的日程。不過,好在,公司除了經理就算她大了,也算是半個經理了。經理對她不錯,像哥們一樣。發子在廣告公司做設計總監。自己已經很少做設計了,現在只需要評定手下設計師的作品,然後決定用與不用。發子是個不錯的平面設計師,很多作品獲過獎,有時候公司的客戶會指名讓他做設計,酬勞當然比一般設計師要高。所以,發子在公司也算是說的算得人,衣服可以穿的邋裡邋遢,上班可以看自己心情。這個世界越來越小資了!

  一個人在家,很晚纔起床,昨天晚上在網上呆到凌晨5點。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我與一個男人道別,然後關掉電腦,拉開被子睡覺。下午3點鍾,陽光透過厚厚的窗簾照在我的臉上,我拉起被子蒙住臉,像要繼續睡覺,因為起來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迷迷糊糊的,卻聽見肚子在叫,這種聲音沒辦法忽略了,只好起床了。拉開窗簾,陽光一下子照在臉上,我舉起手遮擋著。已經不太能適應陽光了,它讓我感覺會遁形,一個生活在黑夜,並且面容蒼白的女人,滿臉的麻木,再沒有什麼感覺了。我煮了一鍋皮蛋瘦肉粥,當房間裡開始充斥著粥的香味兒時,我幾乎回憶起家的感覺,但是這時候有人來敲門。我想不到有誰會在這樣的下午來拜訪我,打開門,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男孩站在門外,你是呂桐嗎?是的。你的匯款,請拿證件簽收。我回到房間找出身份證給他看了,然後在他的本子上簽了名字。媽媽又從遙遠的地方寄錢給我了,她試圖用這個來彌補她沒有盡到的責任。我十四歲的時候,她跟爸爸離婚了,我跟爸爸生活了半年之後,爸爸出車禍死掉了。我仍然記得當我拎著一個裝了我的幾件衣服的小包出現在她門外時,看見的房間裡的那個矮小的日本男人和她臉上的驚奇的表情。我被她送進了一所寄宿中學,她給我交了學費和生活費,又給了我一個五位數的存折,然後跟著那個六十多歲的日本老男人去日本了。直到我大學畢業的十年間,她給我交學費,每個月給我足夠的生活費,可是她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只在我畢業後考入其他學校的時候,打一個電話給我,問我學校的地址,有時候我能夠感覺她想多跟我說些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也許是因為我的預期一貫冷漠。我工作之後,她半年寄一次錢給我,但是每一次數目都很大,夠我用上一年的。她找到了一個有錢的男人。我心安理得的用她給我的錢,在我不再喜歡出去工作的時候,我完全依賴這些錢生活,並且生活的很富庶,我是比較節儉的人,不會亂花錢。如果她想用前來彌補她的遺憾,那麼我成全她,如果我拒絕她,也許她會更傷心。我並不想讓她傷心,但是我對她的感覺已經麻木了。十年沒有見過面了,我相信她依然美麗。我不知道她在日本是否又有了孩子,這個我並不關心。這些事情沒有告訴過若魚和發子,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他們從來沒問過我如何支橕生活,這是他們讓我感覺安慰並且輕松的。可是,為什麼我總能從發子看我的眼神中看到憐惜?

  一個星期三的下午,我獨自在家睡得迷迷糊糊,發子來了。我沒有搭理他,打開門讓他進來,鑽進被窩繼續睡覺。迷糊中,總覺得有一道刺眼的光射在我的臉上,擾的我根本沒有辦法繼續我的春秋大夢。微微睜開眼睛纔看見發子坐在我的沙發上,抽著煙,看著我。找我什麼事情?現在纔想起來問?我要是壞人,便宜早被人佔去了。你不是熟人嗎。我要是熟人也是壞人呢?除非你不怕若魚的巨靈掌。發子大笑著把煙按熄在煙灰缸裡。煙缸裡一縷青煙扭著腰爬上房頂,在途中消失了。發子表情凝重的看著我,看我的實在不能忍受了,我坐了起來,下床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幸虧我穿著睡衣,並且是褲裝式的,否則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場面下,還真有點尷尬了。別抽那麼多的煙。不太可能了。你呀,誰勸也不聽。既然知道勸不聽,還廢什麼話。發子什麼都不說了,只是看著我,我若無其事的抽著煙,眼睛注視著窗外的天空,其實心裡一陣陣的哆嗦。不知道發子今天是怎麼了,很奇怪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奇怪。這樣的沈靜了很久,我終於忍不住要爆發了。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不是來看我發呆,然後自己也發呆吧。發子不說話,仍然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看著我。若魚來?你跟她約好了在我這裡集合?今天什麼活動內容?什麼活動都沒有,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你翹班來看我?嗯,下午沒有什麼事情。是呀,反正你老大上不上班沒人管你,有本事就是牛。你也可以牛起來。算了吧,成為牛的過程我可受不了。呵呵,你呀,懶的。哈哈,說對了,我就是這樣。活著簡單點好!你這樣活著簡單嗎?其實你的生活比任何人都復雜。第一次,我掩飾的很好的東西在瞬間被敲擊的支離破碎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想回到被窩裡繼續睡覺。你別想回到被窩裡去躲避。發子很嚴厲的說。我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手上的香煙已經燃盡了,長長的煙灰落下來。我一直都覺得,有些事情很簡單。可以簡單的忘記,簡單的忽略,簡單的,很簡單的,什麼都不必在乎。但是只有事情被揭穿的時候纔發現,那個自己一直在避免面對的問題,其實只是被自己簡單的埋葬了,事實上,還是很復雜的,一如,人生。當發子用深刻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也許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在我看來,自己就好像是一張白紙,也好像是綁在臺子上的待宰牛羊,赤裸裸的羞恥。沒有人想讓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見,沒有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脆弱,還有那些極力隱藏的東西。但是發子的眼神讓我覺得遁形。我總是告訴自己不必在乎,其實很簡單。但是我知道自己的逃避,逃避面對。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我卻以為我找到了很好的殼。有些事情看上去很簡單,但是其實,很復雜。(完結)

  後記:寫了很長時間,曾經我以為我會一不小心寫成長篇,但是,草草的結束了這篇文字,我覺得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等著看它結局的朋友。但是很多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的結束了,就好像,開始的時候那樣的草率。

  2001/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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