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lian1975 2004-03-30發表於論壇
 

淺談《錦瑟》及李商隱

  錦瑟

  李商隱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娟。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錦瑟》的主旨,歷來是歧說紛紜,愛情說、悼亡說、自傷身世說、政治寓意說等等,暫不談這些,現就詩論詩,談一談《錦瑟》的意象美。

  一般說,一首詩的主旨對理解詩是很重要的,但李商隱的詩多數是主旨不明,《錦瑟》自不必說,其它的幾首《無題》也是如此。我初讀此詩時,對『五十弦瑟』、『落淚成珠』、『藍田玉』的典故一無所知,但仍能感受到該詩的優美,讀畢,餘味雋永,令人纏綿不已。詩歌多數都是適合朗誦的,其韻律對詩歌的影響較大,如不朗誦不易感受詩的意境,而且感情也不易抒發,李白的《蜀道難》、杜甫的《兵車行》等就是如此,讀起來給人感覺鏗鏘有力、迭宕起伏,意象、意境也於此自現。但此詩卻適於低吟,而且吟到最後幾近無聲,只留人獨自沈吟悵惘,意意綿綿,有著說不清的感受,又似乎沒有感受,仿佛進入一個超然的世界,如夢如煙,如幻如醉。其實這就詩該詩的魅力所也,似乎無意於表現內容,卻又在這種無意中哄托出一種意象,從字面上給人的感覺很零散,特別是頷、腹兩聯只是羅列了幾個典故,而且這些典故在內容上關聯還不大,在整體上又映象出了一個五光十色迷幻世界,使人不知不覺沈迷之中。

  有些詩是重於理解與分析,此詩卻重於感受,感受詩的意象,這一點有些象音樂,《錦瑟》就象一首優美的音樂,聽後使人不覺忘情。

  首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的『錦』正與『華年』相呼應,反映了詩人年邁的悲涼感受,表達自己對華年身世的傷感和華年時光的留戀。『無端』二字,其概有怪怨之意,又給人以十分深幽的感受,該詩的氣氛也由此奠定下來。《史記.封禪書》:『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李商隱概有自憐之意,逐用該典以寄悲怨。以下兩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娟。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幾個神話故事和一連串的夢幻詞語把讀者帶入了一個縹緲的夢幻世界。傳奇的人物、美麗的蟲鳥、動人的故事,以及『夢』、『迷』、『托』、『淚』、『煙』等詞語的運用更創造出了一個如夢如幻、光怪陸離的世界,使人不自覺地投入其中,禁不住癡了。正當人們癡迷之時,接下來『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又點破了這個夢幻世界,使人如大夢初醒、癡癡迷迷,甚是惘然。

  詩是痛苦之後的沈淀。在當時,文人纔子受封建禮教禁錮,但也是不自覺的。人們追求幸福和自由是矛盾、痛苦的,這種痛苦對於他們也是迷茫的,該詩給人也是一種迷茫的感受。在這種環境下,人們追求自由、愛情、幸福時也有一種犯罪感,對於封建禮教叛逆的犯罪感。當不敢或不能追求時,他們又是痛苦的,所以感情豐富的人總是生活在矛盾與痛苦之中。在這種矛盾和痛苦之中,人們往往表現出一種『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無奈。在該詩中我們不難體會到詩人深切的苦痛,而當這種苦痛用華麗的語言表達出來,便感受到透骨的悲涼。燦爛之極歸於平淡,痛苦之極歸於無奈。在這種無奈的痛苦中,許多人往往游戲人生,為詩作文采取戲謔的態度,李商隱卻沒有從其流,足見李對自己靈魂、心靈的守護的執著,對於美好的東西是不願輕褻的。正因如此,我們從李商隱的詩中總能隱約體驗到美的東西,盡管這種美的表現是朦朧的,甚至不乏苦澀的滋味。

  孤獨使人崇高,而痛苦又讓詩如此美麗。使人能有深切感受的美,往往是病態的,這種美更容易觸動人的靈魂,引起人們對於美的憧憬、向往。

  李商隱一生郁郁不得志,面對仕途、愛情、名利總是十分矛盾而難以偏捨,性格又有些軟弱不爭,難以作出殺伐決斷,這種性格使得李商隱容易沈迷於愛情,在愛情的巢壘裡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但這樣又使得其無法展示纔華,於是李商隱深感人生的難苦,『古來纔命兩相妨』,他總是處於迷茫、矛盾、痛苦中,李詩中給人的感受也是迷惑不清的,『迷』的成分十分重。從李詩中不難看出詩人對於愛情是十分崇尚、珍重的,詩中的哀婉、淒怨的風格很可能是作者對於愛情的體悟與癡迷,不太可能是對於政治、仕途的感嘆。李的《錦瑟》和幾首《無題》等感覺也象愛情詩,在感受愛情時揉合了人生的種種感觸。

  對於李的情感和性格,歷來猜測很多。由李詩中不難看出,李商隱似乎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隱晦的感情,這是詩人總耿耿於心、難以忘懷的。許多評論總談到李詩涉及對其妻的情感問題,我覺得不象,夫妻的情感不可能如此隱晦,而李詩的情感表達十分糊模,總是朦朦朧朧,欲說還休。試看這幾句詩:『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鍾。』、『劉郎己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賈氏窺簾韓掾少,密妃留枕魏王纔。』這些詩對情感的表達十分隱晦,幾乎都與夜晚有聯系,大有偷情之嫌。『春心莫共花爭發』,此『春心』與『花』之比很有些微妙,有別戀與正情之感。

  李詩所表現的情感,盡管十分隱晦,卻不猥褻,如賈氏對韓壽的傾慕,甄妃對曹植的向往,盡管有違禮法,卻令人神往、癡情。

  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人們是無權追求愛情的,強拗的、畸形的愛情很普遍,在這種環境下,自由、奔放的愛情是不可能存在下去。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禁錮的封建大廈中,感情豐富卻脆弱的詩人很難健康地發展,於是人性中自然的、真切的情感會更深切地觸動李商隱敏感的神經,凝成他心中永遠的痛。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李商隱和他的詩是在封建大廈籠照下的、陰暗縫隙中開放的一朵小花,這朵小花盡管有些病態,依然令人憐惜無限,嗟嘆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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