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在路上(第三日)

(一)

圍著地下通道轉了一圈
終於讓自己迷路
千篇一律的面孔
千篇一律的腳步

也好。現在我不急於
找到出口
自己給自己孤獨
總勝過
外面強加於己的寒風

所以靠在
有燈光的廣告牌下
想每一個過路的身影
注目 致敬

(二)

戴黑框眼鏡的少年
皮膚乾淨的少年
與我擦肩而過
『你好——』我還未來得及說出口

在地上打著旋兒的
梧桐葉片
讓我想起
那個倉皇奔跑的夏天
像一個快樂而迷惘的少年
輕輕的
在街角消失不見

(三)

從勞動中路跑到韶山北路
我大口的喘氣
因為我實在想微笑
人們
就在今夜
我想大聲喊:
生活,我愛你!
就算這時我發不出聲音
抬頭望天
天空
我請你記住
此刻我微笑的表情
因為我要勇敢的
勇敢的成為一個大人啊!

(四)

一個一元硬幣
或許就是你的世界
你眼中的唯一

我沒有去看
攤在你面前的那張紙
我也無意去了解
那上面寫的
是真實,還是謊言
(雨已將這一切潤得模糊)
只不過
拼命磕頭的孩子
你迅速伏倒的姿勢
像是一場
導演的悲劇
死去活來的演員
麻木的觀眾
讓我疼痛了一次
又一次

(五)

湘江,這該是
我第一次親近你
在這條橋上
汽車飛馳
而我還不知道
目的地是在哪裡
我只是從你的東岸
穿向西岸
穿過一個小時的距離
穿不透的
是陰雨天氣,從頭徹尾的空虛
喉嚨焦灼的
想呼喚:
——別離開我呀!

向所有古老而有底蘊的河一樣

沈默 不語

(六)

一個接一個來到的
明天
在鏡子裡對我
呲露著牙
我還沒有做好准備
你知道
我還沒有分清那些面具
哪張是笑臉
哪張是怒面

哎呀!是誰敲門?
匆忙之中
我只有面無表情
換一顆人造心
裝進胸腔

(七)

這個角落的空氣
暫時還屬於我
暫時
不被燈光和人群
打破

好像有歌聲傳來
時間感冒了
一個噴嚏
趕走了我的歌者

我自言自語的詩
又是否
將這與人無擾的空氣
污濁

(八)

暮色裡燃起了
一盞溫暖的白熾燈
遠遠地
像祖母的眼睛

而那不是我的家門
我的腳
在濕透的鞋子裡
需要保持立正

城市
寒冷若真能驅逐乞丐
那麼
請第一個把我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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