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六）

　　我的故事是從一年半以前開始的，哪個時候我還在經營自己的公司，哪個時候我還沒有離婚。雖然和前妻已經冷戰兩年。但是總是沒有能下定決心離婚。畢竟在一起生活5年了，俗話說沒有愛情還有親情啊，再說還有兒子的關聯，所以一直就那麼拖著。期間大家都做過各種努力期望能夠改善，但是我們兩個心裡都明白，離婚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再無挽回的餘地。於是我們正式分居了，她和兒子住在家裡，我自己則搬到公司裡。這樣晚上的時間就成了最難打發的了。那段時間我開始瘋狂的上網，但是卻不怎麼聊天，只是在新浪網的電腦技術論壇裡泡。瘋狂的回帖，瘋狂的灌水。漸漸地在哪個論壇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一天看到了一個帖子，裡面詢問顯示器故障的問題，還留了郵箱地址。看著哪個ID不知道怎麼了，就打破自己慣例給哪個地址回了一封郵件，詳細解答了她的問題。很快她也回了信，她的話很客氣，自然就是那些感謝的語句。於是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

　　忽然有一天我第一次接到了她的電話，她很焦急，說是電腦出了問題。我驚訝於她甜美的聲音，更驚訝於這個甜美的聲音居然來自甘肅南部一個很偏遠的地方。哪個地方在青藏高原的邊上，哪個地方的平均海拔有2500米，哪個地方有草原有牛羊，哪個地方黃河流淌的水是清澈的，哪個地方還藏有很多的神秘。哪個地方的很多事情就成了我們此後的話題。

　　聊天裡我知道了，她是個陝西姑娘，因為父親的原因幾次搬家，最後定居在蘭州，大學畢業以後由於沒找到什麼好工作，就一個人跑到甘南的這個小縣城裡在一個政府部門裡做了一個打字員。我欽佩她的勇氣和她的生存能力。作為一個女孩子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依然能夠保持快樂的心態，實在是不容易。有一個晚上她很晚都沒有下線，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房間裡的暖氣水管凍破了，房間裡冷得像個冰窖，牆上都是冰，連水杯都凍破了。所以不想回去。

　　我說那也不能總這樣啊，人總是要睡覺的。她說：沒關系天亮了就有人給他裝爐子，可以生火了。她告訴我那裡點爐子用的不是木材也不是煤炭，而是牛糞。我簡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方式。以往這樣的場景只在電視上見過，沒想到自己的朋友也有生活在這樣的環境當中。於是在心裡就不由得對她多了一份牽掛和惦記。時不時的會打個電話過去問候一下。就這樣兩顆都孤單的心很自然的漸漸靠近了。

　　記得那一天我們都很晚沒睡，一直在QQ上聊天。忽然她冒出一句話問我，能不能做她的哥哥。我想了很久，纔說不可以。我說我很喜歡她。超乎了朋友的界限的喜歡。她也沈默了好久纔說要考慮一下，我說好的。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的就在線上等她，但是她卻遲遲地沒有出現，直到午夜的時候，我纔接到她的電話。她告訴我說她不會再上網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我。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我惱火急了，呱的一下子把電腦的鍵盤摔出去好遠。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都認為自己不會陷到網戀的旋渦中去嗎。為什麼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會做出那麼不理智的選擇。本來就知道網絡是個虛無的東西，為什麼還要這麼執著。這一刻起我全亂了，慌亂了，錯亂了。我一氣給她寫了幾封郵件。裡面把她大罵一頓。罵她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

　　又是一個晚上，她終於打來了電話。沒有說話只是在哭。我慌亂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傻傻的聽著她哭泣的聲音。連安慰的話都忘記了怎麼說。就這樣過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她纔說話。她告訴我說，『你想的也是我想的。』於是我欣喜若狂，舉著電話狂跳不已。從哪天開始我們兩個人之間最難忘的一段時間開始了。每天晚上她一個人躲在冰冷的辦公室裡蜷縮在沙發上戴著厚厚的手套抱著電話跟我說話，一說就是一個小時。但是從她的話語中我總是能感覺到她有一種隱懮。一種我不知道的原因讓她始終快樂不起來。

　　終於有一天她在電話裡和我提出了分手，我追問原因。她不肯說，只是說都是她不好，她不該答應我的感情，不該把我們兩個人都陷進去。我說我願意，我情願這樣。她就是很堅決。最後在我逼問下，她終於告訴我說她有先天性心髒病。正是這個原因曾經有一個男孩子等了她6年她都沒有答應人家。不知道為什麼認識我纔不到一個月居然就糊涂地答應了和我談戀愛。

　　說真的那一刻我非常冷靜，那一刻我想裡很多。那一刻我的大腦異常的靈光。很快就做了個決定。我這輩子要照顧這個女孩子，不管現在離得有多遠，不管她是不是有病。我要好好的待這個女孩子，因為我是真的很愛她。愛可以讓人忽略很多事情，也可以讓人包容很多事情。有朋友說我的決定是盲目的，不切實際。也有朋友說我那個不是愛，是憐憫。還有朋友說我是在想讓自己偉大。在各種聲音當中我還是堅持著自己的決定，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我要照顧她一生一世。我知道她也愛我，所以我並沒有因為她要和我分手而對感情失去信心。於是我一面不斷的安慰她開導她，一面四處奔走，給她尋醫問藥。我走訪了很多的醫院和專家。查看了許多關於先天性心髒病的醫學書籍，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手術。但是手術的費用會很高。我這些年的拼殺倒也有那麼點積蓄，幾十萬的費用倒也不是問題。但是關鍵是她不肯接受。她說那樣只會讓我們相處在一個不平等的基礎上，這樣的愛情她不要。我真是又氣又愛。這個丫頭真叫人頭疼。

　　老天總是會嫉妒幸福的人，他總是不會讓人的生活那麼完美。我在找到了真愛的時候，他偏偏叫我的愛人有病。正當我要去西北找她的時候，偏偏先叫住進了醫院。很簡單車禍。呵呵幸好還沒要了我的命只是讓我的小腿骨折了。但是就是這樣，去西北的打算只能暫時作罷。老娘看管我很嚴，電話一概不准接，電腦也不讓碰。只是讓我好好的養傷。說這些年你風風雨雨的再這樣下去非死在我前頭不可。在家裡整整修養了三個月，我哪個名譽上的妻子在我傷病的時間裡一次也沒來看我。連一直都反對我們離婚的老娘都生氣了，說既然這樣，你們還是早早的離了算了。我沒有說什麼。但是已經有了打算。

　　每天看著陽光從窗口走進走出，時鍾一個輪回接連一個輪回。思念在心底旺盛地滋長著，像藤蘿一樣慢慢爬滿了整個房間。忽然失去我的消息的寧寧一定急壞了，她會不會誤會我是故意消失的那，會不會認為我背棄了諾言，會不會。。。我的每一天都在這些會不會中度過。但是我只能把這些感情一個人藏在心底，因為我們的愛情還沒有到公開的時候。一旦現在公開就一定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畢竟我是一個沒有離婚的男人，我不能把第三者的十字架給無辜的她背上，如果說這段愛情是錯誤的那也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一個人的罪。因為從一開始就對她撒了慌，我說自己早就已經離了婚。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愛上我，也不會因為我而悲傷。也曾想就這樣不再聯絡，讓她誤會，讓她恨我。就這樣分開。但是我還是做不到不去想念，就這樣把謊言繼續下去吧，直到有一天它自己敗露，那麼無論是什麼後果，都是我自作自受。無論她怎麼懲罰我，我都願意承受。愛叫我自私，愛讓我變得很卑鄙。

　　我能自己出去溜達的第一天，就跑到公共電話廳給寧寧撥了一個電話。電話裡她一聽見我的聲音就哭了，問我怎麼了，為什麼一下子就兩個多月沒有音信了。打我的電話也沒人接，手機也關機，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告訴她我出了車禍，手機已經摔壞了，不能用。店裡的電話自然是沒有人接。她一聽我出了車禍就擔心的要命，問這問那好半天。我告訴她說我沒事了，現在都可以走了。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叫她相信我真的沒有大礙。

　　也許就是老天在懲罰我的罪孽，等我傷好回到公司裡。纔發現一切都變了模樣，市場早就被對手搶了個乾淨，債主成天的追債讓我再沒心思搭理生意。終於被人家一紙起訴書送上了法庭。所謂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僅僅一個月的時間我的事業就徹底傾塌了。首先貨物被查封，緊接著公司資產被凍結，公司被查封。我幾年來的努力就像一個氣泡一樣在一瞬間破滅了。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我就從一個身家近百萬的人變成了一個窮光蛋。這樣的打擊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承受的。我不能忍受這個事實，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想徹底忘記這個地方。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藏起來。於是這次我對寧寧提出了分手，然後給我的哪個妻子留下了一張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把自己僅有的財產都給了她。背上行囊就踏上了前去西北的火車。沒有通知家裡的任何人。一直我都是這樣我行我素。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從不。

　　就這樣我到了陝西丹鳳一個在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小鎮，這個小鎮四面環山，很幽靜。是個隱居的好去處，在那裡一個小機械廠裡謀了一份維修的差事。只想就這樣一個人過下去。不要明天，不要未來。小鎮有小鎮自己的歷史，安靜而不乏頑強的生命力。在那裡從淳朴的鎮民身上我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讓我認識到自己的逃避是一種懦弱，是一種不負責任。一個星期以後。我有回到了天津，有了幾天的時間盡自己最大的可能解決了一些一直困擾我的事情。原來人要是看開了想開了，就沒有什麼是捨不得的了。金錢和地位名譽，晃如隔日一去不返。不過難得輕松的感覺始終佔據著我的心。這個時候我想我是重生的並且是不死的。最後一天我幫一個朋友查看了我們當地市場，給了他一些建議之後。我便撥通了寧寧的電話，我告訴她我要去找她，就算是她不能原諒我，就算是她不想見我。我還是會去找她。哪怕只能當面對她說一句對不起也好。

　　她一邊哭泣一邊對我說：你還是不要來了，我不想見你。就算是見你了，興許你來了什麼也得不到，何苦那？我說：這些我早就已經想過了，就算是什麼也得不到我也不在乎，但是我還是要去找你，因為我愛你，就象你愛我一樣。就憑這些就是失去再多我也覺得值得。

　　當然她是扭不過我，於是我當天晚上就踏上了去蘭州的列車。整整21個小時我始終沒有休息，一直看著窗外向後飛逝的景物。仿佛那些就是我這些年的歷史，而我就是一個時間的過客。看見了，記住了，感覺到了，也就只剩下回憶了。但是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了，即使再有難忘，也已經不能挽留。畢竟時間在想前走，我也在想前走。雖然不能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既然已經確定了方向，不管多麼坎坷我還是會一直走下去，哪怕中途我倒下了，那麼我的頭也會向著前方。

　　車進甘肅，滿眼蒼涼。無邊無際的是光禿禿的山，一片昏黃的顏色。但是這種荒涼並沒有讓我失望，反而有一種親切，仿佛我走進的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仿佛在這荒涼的高原裡正是我出生的地方。因為那一刻我覺察到了天地的博大和慈愛。就算是土地貧瘠，就算少有人來關注，但是這片土地依然辛勤地養育著愛她的孩子，千年萬年恆古不變。這正是中華民族的根系所在。就在我滿懷滄桑，滿身傷痕的時候，我就這樣回家了。真的那皇皇的天空，那皇皇的高原深壑，給我一個家的感覺。這種感覺從未如此強烈。讓我興奮讓我癡狂，讓我不折不扣地變回了一個孩子，有一種在母親懷裡撒嬌地衝動。我的眼球不忍放過鐵路兩邊閃過的一草一木，雖然她們看起來是那麼枯燥那麼普普通通。

　　站臺上一個柔弱的身影早已經等候在那裡，在人群裡我不用去分辨，就知道哪個四處張望的女孩子就是我的寧寧，就是我朝思慕想的人兒。就是我行程一千八百公裡要找尋的愛人。現在她就在那裡，怎麼叫我不激動。

　　我在甘肅逗留了整整五個月，其間曾經獨自出走嘉峪關，落駐墩惶。我在戈壁灘上放馬弛聘，在傾倒的胡楊林下沈思，更在大漠邊緣側耳傾聽夜路的駝鈴聲。闌山頂上更留下了我和寧寧相擁而行的身影，中山鐵橋上我們一起看日落看滾滾黃河東逝。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太快，而路卻那麼短。每一次相約在平沙落雁旁哪個幽靜的公園裡總是嫌裡的燈光太過刺眼。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沒說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她總是那麼溫柔地寵著我，慣著我。當我是個寶貝一樣珍惜著呵護著。這些是我長這麼大都沒有感受過的。有一次我對她說：我中了你下的毒了，哈哈哈。她奇怪地瞪著我說：我那有給你下毒啊？我說：你對我好就像毒藥，讓我渾身沒力氣。不過這樣的毒藥喝了就是真的毒死了也甘心。

　　現在我又回到了天津，因為這座城市裡還有我的親人需要我照顧。還有許多我沒有完成的事情需要做個了結。搬著指頭數，離開寧寧已經有七個月了，但是時間和空間並不能阻止我們的愛情發展。因為我們相信只要彼此相愛，總會有幸福，也許這個幸福得來會異常的艱難，但是只要有信心，幸福就在不遠處。

　　故事講完了。得來的是一陣唏噓聲。有的人在感動，有的人在置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和我遙遠的愛人一定會把我們的愛情進行到底。要用我們親身的經歷證明，愛情不管發生在那裡，即使是被人們認為虛幻的網絡中，都是那麼真切的。能夠讓你感動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