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沿大街2號

  清河沿大街2號是一個很破舊的房子,就像這個清河沿大街一樣的破舊。某年4月的一天,這個破房子裡住進了一個大男孩子。走進房子的第一秒鍾,他就認定了這個房子是最適合他的,因為房間裡那股難聞地潮濕的氣味,讓他感受到些許安定。在這個中國第三大城市裡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讓他自由哭泣的地方。

  一張床,一把椅子,一輛單車,一臺電腦。本來不大的房間仍舊顯得很空曠。也許是他喜歡這樣吧,從此他也沒有什麼打算再改變房間的一切。依然延續著房子本來的破舊和安靜,既然沒有什麼可以讓他改變,那麼他也就沒有興趣去改變身邊的什麼。

  又是在某一天,大男孩帶回來一只貓。很丑的一只貓。貓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ANDIN。ANDIN纔兩個月大,但是已經學得很乖巧,總是會在深夜鑽進男孩的被子裡去舔他的腳趾。直到他一腳將它踹到床下去,還會把他的刮胡子用的小鏡子一次又一次的打破,直到再也沒有辦法看清楚一個人的臉。更會把他幾天不洗的襪子叼得滿屋子亂跑。當然不會有人來笑話男孩的懶惰。因為這個房間沒有訪客。

  沒有人來關注的角落裡有兩個孤單的靈魂。人有靈魂,當然貓也會有。ANDIN原先的主人家條件要比男孩好的多。但是因為它太丑了,所以就送給了男孩。男孩就是這樣的人,不會主動去改變什麼,但是也不會拒絕發生的一切。於是就這樣這兩個最容易被世界遺忘的生靈走進了一個房間。

  每天早上ANDIN都要比男孩起的得早。伸個懶腰之後,跳上窗臺,看一眼窗外大街上已經陸續勤勞的人影。人一個又一個從一個又一個緊閉的門裡走出來,然後在大街的兩頭逐漸的消失掉。當然ANDIN不會理解人類的作息時間表的意義。正如人類不能理解上帝創造世界的意義一樣,也許一切只是一個游戲的剩餘產品。一個毫無意義的真理,存在了就是合理的。有誰可以知道宇宙存在的意義。但是宇宙就在那裡不停的旋轉著,膨脹著和人的欲望一樣。那麼上帝存在的意義那?上帝只是人類捏造的一個欺騙自己的謊言。所以最不可理解的還是人類自己。ANDIN當然更不會理解這些,它能理解的只是等男孩起床以後它就能吃早飯了。

  男孩上班走後的時間是一天裡ANDIN最寂寞的時候。對於它來說偌大的房間裡除了它之外,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臺電腦。沒有一件是為了它而設計的,也沒有一件是它可以瓦解寂寞的。時間走得真慢。仿佛時鍾都累了,乏力得要休息一個世紀纔會跳動一下。

  等待是一種讓人崩潰的折磨。如果有誰說等待也是一種幸福的話,那麼他一定是瘋子、傻子、或者植物人。但是人們不得不在各種等待中度過。在車站等待擁擠的公車,在食堂等待半生的食物,在街角等待遲到的情人。父母等待回家的兒女,妻子等待在外偷歡的丈夫,孩子等待長大,大人等待死去。ANDIN也在等待,等待太陽光照進房間的那一刻,男孩子就會回來。帶來他們兩個的食物。這一刻ANDIN纔是最快樂的,因為它確實已經餓得受不了。但是在這個人類主宰一切的世界裡,在這個房間裡也只有男孩子能夠創造出財富,來換取他們維持生命的最基本的物質。

  一根火腿腸可以讓ANDIN幸福好一陣子,但是男孩子則不會了。因為他不是貓。男孩子的手機不是很忙,但是每一個電話都是對於他來說都是那麼重要。來自母親的電話總是帶有一種讓人產生睡意的溫暖,來自女友的長途就很復雜了。有期待在裡面更有幸福和痛苦在一起交織著。女友在另一個遙遠的城市裡,遙遠得兩個人只能想念不能相見。這樣的只用聲音和心靈延續的愛情,說起來真的很浪漫,也很煎熬。這個也許就是人類最偉大的地方,超越了動物本性的地方,讓人最接近神靈的地方。男孩子不會滿足於一根火腿腸的味道,也不會滿足於一個月一千多塊錢的薪水。更不會滿足於只有思念的愛情。有了這些自然就有了欲望的產生。欲望的另一個名字就是理想。男孩子的理想很大,大到想開自己的公司。但是也很簡單,簡單到只是能和女友生活在一起而已。其實他更想做個詩人,他的詩歌寫的很好,很多人都說好。好到他都想把自己的詩歌出一本書,讓更多的人來說好。這就是在一片叫好中產生的虛榮吧。但是書他還是出不了,因為沒有錢。錢是人類最不應該創造出來的東西。因為自從它的出現,人類就滋生了另一種致命的病,叫做貪婪。當貪婪在人群中肆無忌憚地蔓延的時候,人心就會變得很殘忍。人要是殘忍起來比禽獸還要禽獸。最起碼禽獸的殘忍只是為了生存,而人的殘忍多數是為了佔有。所以做人就做個不要虛榮的人,這句話是他的母親很早以前就對他說過的。所以他寫的詩歌從來不是為了讓別人叫好,而是告戒人們不要警惕貪婪。

  當天空遍布烏雲的時候我們就需要一場雷雨來結束。當生活充滿不幸的時候我們需要一種信念來堅持。當我們對未來充滿迷茫的時候我們需要一盞燈光來指示方向。在清河沿大街2號的房間裡有一盞燈亮著,一個貓一樣寂寞的男人,在梳理著人紛亂的思緒。煙草在不停的燃燒,煙霧在房間裡繚繞。在窗裡看像一個仙境,在窗外看像一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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